第十章 人生乐事，当饮一大盅（1 / 1）

那被称作“奎”的黑牛往少年郎慢慢悠悠游去。

尽管能够一跃而起三四米已经能够证明它非同一般，但是这游泳的速度实在令人咋舌。

那耐心的少年郎也忍不住、亲自游来。扶着牛身、一跨而起，安安稳稳坐了上去。

古有人乘象渡河，今有少年郎以牛作舟，真是为难动物了。

“奎，你嘴里在嚼什么东西？”

“哞”，黑牛转过头去，通人性地张开大嘴给他看，粗糙的舌头上还残余着一些粉碎的菜叶。

少年郎回头看了一眼，摸了摸奎的脑袋，“下次不许抢别人的东西了。”

“哞哞…”

“怎么不算抢？别人说了让你吃吗！”

“哞哞哞…”

奎依旧在狡辩，只是背上的少年郎也没有和它争论下去。

他才不会去“钻牛角尖”和它吵呢。更何况，这头牛，没有角好吧！

上了岸，少年郎找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先去周围收集了足够过夜的干燥火柴，生起了火。

取下“奎”背载的行李，把被水打湿的布衣拿出来烘烤。

黑夜入幕，星光闪烁。

“奎”把四只脚往肚子底下弯着、趴下，少年郎背靠着“它”休憩。

不过少年郎始终睡不着，因为他很喜悦—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觉得可以奖励自己一口。”

不过背后的“奎”好像有点累了，闭着眼、不想和他搭话。

“开心的事是要一同分享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是要告诉你的。”

奎“哞”地低吟一声，好像在讲：“你说吧。”

“我杀了那条小蛇，顺便也救了人。”少年郎说这话的同时，看着左臂上的数十道伤痕。

它们都是他“亲自用刀一笔一笔刻下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多他来说，也只是弥补而已。

“不管怎样，我感觉我好多了。如此乐事，当饮一大盅！”

少年郎取下一别着的葫芦，打开塞子，对着葫芦口，饮下一口浊酒。一口不够，那再来一口，结果就停不下来了。

江河刮起风浪，如他狂饮的节奏，酣畅淋漓…

乐事喜人，美酒醉人。

少年郎笑了、哭了、睡了。

以前他睡得不踏实，总是做噩梦而惊醒，这些年里，可能他没有做过一场好梦。

不过今天不同，他睡得很安稳，很平静…

他感觉沉浸在一片温暖的海洋，忘了过去，忘了自己。

像是变得个新生的婴儿，轻轻地呼唤，张开双手、敞开怀抱、拥抱对方。

似乎那就是残缺的他，一直期待着的。

去拥抱吧，用“新生”结束“过去”—内心深处有这样的声音。

少年郎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进行着拥抱的尝试邀请。

看不清脸的对方本来已经张开手臂拥抱，不知道为什么缩动了一下。

然后少年郎犹豫了，他以为对方心不甘、情不愿的，才会拥抱自己。

所以他又后退了，不敢继续作出动作。

少年郎看着自己，纯洁的自己，没有一丝伤痕，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最终他笑着、彻底推开了对方。而那被推走的人也彻底消失不见。

【我承认自己的残缺，因为这是我】

【忘记过去，等同于背叛】

【所以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赎罪】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奎与少年郎”，相继醒来。

“奎”站起身子，顿了顿四肢，把身上的灰尘与泥土，抖索干净。

“少年郎”伸了个懒腰，整理好昨日烘干的干净布衣，择一青衫穿上。

又把皮靴给穿上，将那本就奄奄一息的火苗彻底扑灭。

弯腰捡起那大葫芦，少年郎疑惑：塞子去哪了？

昨日言说：只饮一盅酒。结果一下子上头，把整个葫芦的酒给干完了。

很是让人心痛啊。

少年郎看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本来一日之计在于晨，好酒该配好时光，这下好了，一滴也不剩。

“哞哞”声叫起，只见奎口里叼着一物件，摆头甩来。

少年郎接住，正是那遗失的酒塞子。

“行路难，行路难啊。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少年郎驾牛而去，“出发—买酒！”

……

回到之前：

玉清以玉符之力，通二界之人。

却没想到，这“三魂七魄的分分合合”，竟然有着如此多的机缘巧合。

中元之节，鬼门大开，亦是回魂转魄的最佳时机。

原本玉符先夺人身控制之权，再断肉体与魂魄之联系，定阴阳位置，最后送回残魂缺魄，了却因果之乱。

少年郎、莫闲便是同根同源的两人，也可以说本来应该就是一人。

混乱与离散开始削弱，命运的场中，像是两条不同的线开始逐渐收缩趋同，恢复成完整的魂魄体系。

穿越时空的限制，他们相互吸引。

“时空之镜”的两面，少年郎站在一面，呼唤着拥抱、实现补缺的完整。

五魄如柱，灌彻阴阳。莫闲化作看不清楚脸的一半，在另一面也张开双臂、渴望着拥抱。

然现实里因邱惠敲门的呼喊，造成他的缩动，也让另一面的少年郎因为内心的敏感没有轻易接受这一切。

他可以接受另一半、完成蜕变，借此用完整的人格去更无情地评判过去，说出—“那是残缺的我失手杀了人，而不是现在完整的我”的赤裸裸借口。

少年郎看着梦境中纯洁的自己，上面没有伤痕，他笑了，他没有选择完整的新生，而是选择接受了残缺的过去。

他推开镜子里的另一半。

而现实里的莫闲感觉身体一轻，也明显感觉到那道曾经禁锢自己枷锁的解除。脱离的灵体回到肉身，控制自己将那玉符上的符箓撕碎、摆脱控制。

阴差阳错，这场闹剧的结局变成了—本应该最期待着完整的两人，最终都选择了残缺的自己。

少年郎醒来了，他还是他自己；那莫闲去哪了？

玉清阳神出窍、化阴阳鱼。烙印在莫闲左臂上墨色的花，又是意欲何为？

……

夜光下，玉清的阳神站在已经失去反抗、陷入昏迷的莫闲身旁。

自言自语，难道真的是我错了？

他重重叹出一口气，看向远方：大师兄，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处理小师弟。

【或阴或阳，或柔或刚，或开或闭，或驰或张】

玉清想起了师兄的告诫，“清净无为，各有所归。我知道了。”

又看了眼莫闲，“不过既然我都说了，要让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就让他好好昏到夜晚吧。”

窗外的世界又开始躁动起来了。不止是燃放的烟花，还有妖魔鬼怪。

不过这下子没有玉符了，玉清拍着额头、皱眉，思索片刻、一时也想不出省心省事的法子：

算了，先把人带回去吧。

金光一闪，玉清的阳神和莫闲的肉身都消失不见了。

结束了，但是：

两条命运交织的线，却没有开始离散着解开。

人分三魂，天魂、地魂以及命魂。

少年郎掌天魂，为阳。

莫闲掌地魂，为阴。

这命魂不同两者，它本身是破碎的，在另一层面却又是完整的。

冥冥之中，少年郎和莫闲的命运之线又贴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