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想要的，不是你想给的（1 / 1）

阳历十二，阴历十伍，“中元节”：

无数次伴随着温润的“玉符”入眠，熟悉而又陌生的道士—“玉清”的话还停留莫闲在耳侧。

【当断因果，少结情缘】

我阴气很重吗？让我少接触人。

躺在床上，透过清澈的月光，莫闲看着那枚仍然完整无缺的玉符，上面繁冗复杂的符纹依旧清晰如故。

那些虚无缥缈的话，莫闲已经把它们当作行为的准则，生活了十二年之久。

自从那恶鬼附身于小女孩之后，名为尚雯的她成为了他第一个新的朋友，也是他目前最后一个朋友。

可惜的是，那天之后小女孩尚雯似乎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再出现园里。

不过即使是莫闲这样封闭的人，九年的义务教育中，也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

不少人想打开他的心扉，走入他的世界，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一部分原因莫闲性格本身的缺陷，另一部分他也尽量避免人际交往。

当然，这玉符的确如同道士所言—具有回天转地之能，那些妖魔鬼怪们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他的世界一样，消失在他的生活轨迹里。

除了平日里不知道去哪的妖狗“黑炭”，吃饭的时候突然出现来句人话—“今天又是没有吃到莫闲的一天呢”，还在提醒着这个世界存在着另一面。

“早点睡，明天就又能早点看见邱惠姐和小兰姐了。”

莫闲没有寄希望于梦境，每次他闭上眼，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缠人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雄伟的大殿上瑞霭纷纭，一人高坐帝座之上。

殿中祥光缭绕，道人、仙姑分列白玉阶前。沉檀的香雾从殿内金炉之中喷出，袅袅飘散上升，穿透高高卷起的珠帘；羽扇轻轻摇动，氤氲兰麝在扇间徘徊低回。

画面一转，分崩离析。满地的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他跪坐在雪地上，弥漫的血腥味使他呕吐。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似乎有些冤魂没有散去，在他耳边哭诉。

莫闲脸色发白，不止是在梦中，现实也是如此。

温润的玉符发出微弱的光，配合着他的呼吸，也像是活着一般，一闪一闪。

几里之外，“玉清”数着日子，抬头望月：“应该要开始了。”

沾满佩戴者气息的玉符，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梦里莫闲刚从横尸遍野中缓过来，画面破碎。

黑暗里有人对他说：“压制不住自己的恶，就一直待在这里、好好修炼吧。”

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坐在一“蒲团”之上，重要的、铭记的、悔恨的，皆化作虚无，归于平静。

可这不是莫闲，至少不是生活在现代的那个莫闲。

他站起身，看着四周封闭无死角的墙壁，靠近一看，眨眼之间又换了一个场景。

背着行囊的黑牛，在他身下哞哞地低吟，挂在腰间的大葫芦里装着不知道是水还是其他东西。

走过黄沙、走过草原，他们向着东方漫无目的地前行。

这是一个漫长的梦，他从一个旁观者逐渐成为了当局者，多出的记忆霸占他的脑海，让他接受另一半。

现实里，只瞧见莫闲身上从“心、胃、肾、肠、胆”飞出五团阳气，正对应他的“喜、爱、哀、欲、惧”五魄。

五气如柱，灌入玉符。

莫闲感觉身体突然轻了起来，像一片羽毛飞向天际，无助茫然。

“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从一开始，玉清知道莫闲残魂缺魄的状态，就不是想着如何护他周全。而是想着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限制，计划着将莫闲的残缺魂魄送回。

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助莫闲取回剩下的魂魄，但是天地悠悠找一个人是何其困难。更让这件事变得急迫的因素是，天魂在另一半身上。

即使是仙人转世，失去修为并不要紧，只要天魂、地魂传递下去，对道的理解—即“无极”，必然自通。

拥有天魂的另一半在修行一道若是踏过来那道门，而怒与恶的本性，会带来多少不可想象的后果。

既然叫不回，那就只能送回去—这才是玉清的真正想法。

“回天转地的玉符”是隐藏了十二年的保护伞，也是“回魂转魄”的茧衣，一步步把他囚禁起来。

莫闲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精神上也正在被一块一块剥离。

再这么下去，别说已经脱离的五魄，连坚守灵台的“地魂”都将岌岌可危。

他想起了自己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伸着双手，想抓住些什么。三魂七魄契构的整体，化成命运的两瓣，吸引着对方。

莫闲见到了一片海，舒适温暖，想让人入眠。似乎有人在轻轻呼唤，张开手、热枕欢迎。

那个时候，他将不再残缺，他将成为完整，但是也意味着：他不再是他。

天空之上亮着的不止有月亮与星辰，还有被放飞的的孔明灯，带着“人长久、共婵娟”的心愿缓缓升起。

敲门声响起，“莫闲，出来看孔明灯了！”

屋内没有人回应，门也没有被打开，邱惠也只当他睡着了，便没有再继续打扰。

梦里有人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那个声音耳熟、令人心安。

可是莫闲没有注意到这一刹那的呼唤，继续沉沦在梦境之中。

玉符上的光芒越来越明亮，抱守灵台的“地魂”被牵扯出。

灵体形态和莫闲别无二致。像是害怕着什么，那“地魂”小人从身体出来后就疯狂乱窜，东西乱飞，一不小心撞向墙面、从小屋出来。

珣烂的焰火、漫天的孔明灯、以及祈祷的人。“希望我能管理好孤儿院，希望小兰能够打开心结，希望小闲能够顺利完成学业、多交朋友”。

“地魂小人”像是拾回记忆，脸上露出笑容。

他明白了—他想要的，不是被给予补全自身的机会。他真正所追求的完整，他早已经得到了。

玉清“阳神出窍”，瞬间到达，大喝一声：

“执迷不悟！”

“艹你妹，好你一个大骗子，想把我从孤儿院骗走？”

玉清老脸一红，也没预料到莫闲竟然爆出如此肮脏之话，只得几句“你你你…”

竟然一下子也憋不住，“对对对，我就是骗子。不过我不是想把你骗走，我是想让你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莫闲反击：“你这臭不要脸的道士，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强。”

像是触碰到他什么逆鳞，玉清冷笑：“你比我强？你好好看看自己，全身修为尽失，怎么好意思和我说这个。”

“我有邱惠姐。”

玉清用别样的眼神看着他，“天下道观万千，拜我者无数。”

“我有小兰姐。”

“你有你妹啊。”玉清又忍不住失了态。转过头去，瞧不得这人的样子。

“妹妹我有，小铃铛…”莫闲掰着指头数出。

还来这套，玉清没有和莫闲继续口舌之争，口中法诀念出，那屋内的玉符竟然大放光明。

莫闲也冲入屋内，回到身体内，那先前克制他不得动弹的禁锢，不知道什么原因也阻挡不了他的动作。

睁开双眼，右手把那玉符握住，将上面的符纸撕得粉碎。

“你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我的小师弟，你太小瞧我了。要是今天我不能让你看见明天的太阳，我叫你一声师兄！”

阳神挥掌，那裸露的玉佩入其手。玉佩融作一团灵力，化形成一对阴阳黑白鱼。

从虚空游进、游出，落在莫闲身上，烙印下墨色的花。

（“呜呼”一声，莫闲卒、完本…开个玩笑）

“扑通”一声，莫闲彻底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