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话 雪地、炮火、爱心(十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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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将近半小时,三人彻底走出了龙门城邦,携带的所有通讯设备也没了信号。

清晨的流云携着远山,整个龙门城邦被巨大的石柱支撑,少了源石驱动的轰鸣,整个城市静默着,又恍若行在风中。

在四周行人的簇拥下,小五又开始扫视,这一次更慢,更仔细。

可他除了看到林雨霞和诗怀雅的两双大眼睛以外,再没看到其它自己熟悉的人。

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动静,将背后的长铳取下,用左手高举。

浮云掩日,四周顿时阴暗下来,风吹得更冷了。

诗怀雅听到了身后的摩托车声,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轮胎擦在石子路上引得一连串如鞭炮般的急响。

行人们纷纷往两侧躲避,十辆摩托车从小五身侧呼啸而过,视线全部聚焦在他高举的左手上。

车队已驶过,最后的一个骑手甩出马鞭,他先是挺直了腰杆,向地上打出“啪”的一声响,后又回首一挥,鞭稍紧紧地缠绕在了小五左手的枪铳上。

等诗怀雅和林雨霞回过神来,小五的左手已空,他那把威力最大的“铁”铳,早已消失不见。

趁着短暂阴暗的天色,十辆机车在起伏的地势上跃动,倏忽间消失在了飞溅起的野草中,地上独留下数道车辙。

诗怀雅惊呼:“你的铳被他们抢走了!”

小五没有说话,反而是加快了脚步,低着头快走,几近要跑起来。

诗怀雅道:“你现在倒着急了,他们骑着摩托,追不上的。”

小五摆了摆手,叫诗怀雅二人快步跟上。丢了枪的他,反倒比刚才更轻松,走得更随意了。

小五说道:“我并不是着急,只是群豪会马上要开始了,得快走几步。”

林雨霞望着小五的背影,笑道:“看来拉特兰人里,也有不在乎铳的人。”

铳械是绝对的稀有货,每个善用枪铳的萨科塔人,都将自己的武器视作生命。

有的枪手就算手断掉,断手也依旧握在枪把上,拇指搭着扳机。

小五作为叛教的射手,竟对自己的铳不屑一顾,未免令人失望。

他指了指旷野远处的山洞,快步走向了人群最前头。

“这里便是入口了,两位姐姐,你们往边上靠一下,小心别被摩托撞。”

还没等诗怀雅回话,骑手远去的方向又传来了引擎轰鸣声,声音愈来愈大。

摩托上的是一位戴着红色头盔的女人,她冲着小五驶来,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

她的声音清脆又甜美,身材更美。摩托开过来时,车头突然立了起来,在原地飞速转了两圈,女子一甩手,长铳飞出,轻轻落到了小五的手上。

诗怀雅道:“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还给你?”

小五没回答,反而转头严肃地叮嘱道:“一会进了山,千万不要说你们跟近卫局有牵连,林姐就是特子,诗怀雅姐就是来行商的丫头。”

诗怀雅道:“我是督察组长,不是傻子。”

扮成特子的林雨霞也笑道:“那我就当一天的保安了。”

在人群的簇拥中,三人进了山洞,洞内远比想象的要宽敞很多,到处都摆着火把和照明灯。

洞内的尽头是一处山谷,谷中无风,日光下彻,晒到四散的灰尘上,衔来黄沙和泥土的独特芬芳。

早已有行商和挑夫在这里攀谈,活像一个半地下的菜市场。这样一个地下聚会,摆的东西千奇百怪。

这里有酒和肉,却没人敢动筷子。

这里有纸牌和骰子,却没人赌。

这里甚至有各种的“合法药物”,但没人敢在这里用。

在这里,没人敢大声说出一句话,因为他们都忌惮一个人,龙门外环野火帮的现任首领,吴涛。

吴涛今年约摸二十六七,种族为熊人族。在诗怀雅眼里,他不过跟特子一样,只是个小青年。

他站在山谷里侧的最高处,手持烛台,俯视着众人,没人能看到他的正脸。

面对着这么多人,一般的年轻人会不可避免地试图回避,但吴涛表情从容,握着烛台的动作更显老练。这种能镇住各路来人的气势,本不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能做到的。就连陈晖洁或者诗怀雅,也未必有这样的能耐。

每个从洞口进来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小打龙门币放在了洞口的长案上,作为参与群豪会的份子钱。

诗怀雅见状也要照做,却被小五拦下。

吴涛自高处与小五目光一触,便挥手道:“小五,我的友人,带你朋友上来吧。”

谷中最高的一处岩石上,并非只有吴涛一人,他身后立着四个带刀近卫,高台的边缘更跪着一个人。

跪着的人是个龙族的虬髯大汉,身形比吴涛整整要大上一圈。就算跪着,他的头也能够到吴涛胸口的高度。大汉身上并没被绑起来,可他的脸上面如死灰,一点挣扎的欲望也没有。

吴涛将烛台熄灭,冲小五说道:“历届群豪会开幕,都要有活祭,小五,要不要亲手杀了这个人。”

小五摇了摇头,带着诗怀雅二人后退回避。

诗怀雅听到这里,呼吸已几近停顿,紧紧握住了林雨霞的手。林雨霞也将手伸给向她,但她的手似乎比诗怀雅的还要更凉。

说完,吴涛拍了拍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卢卓,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四十有七。”

卢卓跪在地上,身子压得更低,说道:“是。”

吴涛道:“别人怎样我不管,可是你是我们帮派的人,你监管不力,让近卫局的狗混进了帮派。”

此时,身材高大的卢卓把脸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吴涛的靴子上:“小人无能。”

吴涛道:“听说你的妻子本分持家,在尚蜀老家还帮你生了几个孩子。”

卢卓道:“一共生了四个,两男两女。”

吴涛道:“你在本帮的所有财产,我会托信使寄过去,够你的老婆孩子吃喝十年不愁了。”

卢卓忽然跪下去,拼命要去吻吴涛的靴子,对面前这个少年帮主,他感激至极。

吴涛向下瞟了一眼卢卓,拍了拍他的肩,问道:“你是否可以上路了?”

吴涛道:“谢谢老大,我再无挂念。”

话音刚落,刀光一晃,红雨从卢卓颈上喷出,吴涛将手往他的心口一伸,手中多了一颗鲜红的心脏,心脏的缺口中又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在山洞的高台上冒着白雾。

红色的长蛇顺着高台的石壁爬下,染红了刻在壁上的野火帮标记。

面对着这残酷的一幕,诗怀雅全身都已冰冷,小五也早已背过身去,不去看这一切。

帮派成员和近卫局勾结,在道上是最大的罪名,卢卓监管不力,自也是难逃一死。蜿蜒鲜血融入了石壁的缝隙,在每个人的心里也扎下了根。

徒手贯穿人体,吴涛的体术已颇具火候。能让属下心甘情愿自戕,其拿捏人性的手段,更是比他杀人的技俩更要高出百倍。

在场的上百名行商,对这位年轻的帮主,都畏惧至极。

吴涛身后的红头盔女子缓步走了过来,向他单膝跪下说道:“老大,跟近卫局勾结的四个叛徒混在了客商里。”

吴涛冷笑道:“你过来绝不是跟我说这些的,对吗?”

女子道:“是,他们已经再也走不出这个山洞了。”

“干得不错。”吴涛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老卢跟了我五年,可惜办事不利,我让他死得体面,好好安葬吧。”

语毕,三个手下拖走了早已断气的卢卓,吴涛紧跟着向台下大喝一声:“好!”

简简单单一个“好”字,粗暴而直接,响彻巨大的山洞,几百双饱含敬畏的目光全部投在了吴涛身上,过了一会台下才出现语声。

更多的火把燃着,冒出灰白色的浓烟,行商和各势力的成员开始出声。攀谈声如将下的雨水一般,忽然间便多了起来。

吴涛背着手,下了高台,从诗怀雅三人身旁经过,转而伸出右手,递给小五一瓶酒,顺势搭上了他的肩:“小五,上回那票,你杀了几个条子?”

小五喝了一口酒,道:“一个没杀。”

吴涛咯咯地笑出声来:“你们这些理想主义者,真是有趣,明明杀人就能解决的事,偏得走最难的路子。”

小五道:“我现在是柳一心的追随者,他若让我杀人,我才会动手。”

吴涛的笑声止住,面色一冷:“我巴不得他能让你杀了督察组那个女人,她安插了太多眼线,损失了我十几名弟兄。”

“你是说诗怀雅?”小五神情一怔。

“龙门该死的女人不多,她算是头一个。”吴涛龇着牙,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乔装后的诗怀雅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起,每一寸皮肤都冻得冰冷。

她实在没想到,在龙门城外想让她死的亡命徒首领,此时距离自己不过一米。

她紧紧握住了林雨霞的手。

扮成特子的林雨霞也在努力回避着吴涛的目光,生怕被在场的任何一人看出破绽。

突然,吴涛快走了几步,挡在诗怀雅面前,手腕忽一转,诗怀雅扎成辫子的头发挣脱了皮筋的束缚,像金色瀑布一样舒展开,直搭到了她的腰际。

诗怀雅只觉乔装已被识破,脑子顿时一木,像砧板上的肉一样,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怎料吴涛却笑了:“小五,这是你朋友?好漂亮的头发!能不能做我的女人?”

小五说道:“她是跟我们同行的客商。”

吴涛笑得更狰狞了,一把抓住了诗怀雅的衣襟:“好妹妹,我很中意你,今天让我心动的女人,你还是头一个,跟我走好不好?”他一边说一边拉扯着诗怀雅,想要进行开发。

诗怀雅已面无血色,汗珠一粒粒地从额头上冒出,表情都已因恐惧而扭曲,她只得凭借本能向后退。

可她越往后退,吴涛的力量便越大,扯得她胸膛的布料几近开线,诗怀雅马上就要叫出声来。

“肤如凝脂,好美啊!”吴涛眼睛发直,笑得更兴奋了。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啪”地一声响后,吴涛撒开了手,他的一双眼睛盯着林雨霞,问道:“不知你是哪位,为何要打扰在下吃烧鸡?”

扮作特子的林雨霞瞪着吴涛,开口道:“我是特子,不好意思,刚才你碰的,是我的女人。”

吴涛的目光变得温和,说道:“龙门头号赌徒特子,听说你一下午赢了两百万。我实在不能理解,一个能升迁去大理寺的保安,偏偏要屈居一隅。”

“你偷了不少上层人的黑产,道上的赏金比我都高,我佩服你。除了柳一心以外,你是我最看得起的第二个人,小五是第三个。”

做贼一般都明白一个道理,偷东西的时候,偷好人不偷坏人,偷君子不偷小人,偷有钱人不偷有权人。

特子跟随徐乐多年,是盗贼里面的异类,他们专挑有权有势的人下手,把忌讳犯了个遍。

“你过誉了。”林雨霞道。

吴涛道:“听说你跟诗怀雅走得很近,有没有兴趣帮我杀了她?”

诗怀雅的心终于沉了下来,她的乔装并没有被识破。

林雨霞道:“我会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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