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西海（1 / 1）

那木拉图，索勒加山脉起源的地方，这里民风淳朴，除去临海小镇上的人们靠捕鱼为生，其他大多都以畜牧为主。

北部索勒加山脉从西发源，至天狮镇后朝东北延伸。

南部封渊山脉和索勒加山脉同出于西海但至天狮镇后又稍向南偏移。

两条山脉以北极寒，以南极热，无尽雪原和荒漠之间流动着一条绿色的生命线，造就了此地独特的地域文化。

柯吉托海，那木拉图人认为这是神沐浴的地方。

临海的小镇上有一座十丈之高的白玉女神像，这是现今保存较为完好的一座神像。

女神侧卧在浅滩之中，一大半的身子都在水下，水面堪堪盖过神像腰部，神像头部微微朝下看去，只是手掌已经不知去向。每当日落黄昏，波光粼粼的海面映衬着神像的倒影，呈现出绝美的画面。

柯吉托海并不大，由于海面并无其他岛屿遮挡，视线开阔无阻，天晴雾清之日，从女神像的视线高度可以眺望至两百里外封渊和于恒南北两座山脉的起源之处，那是距离陆地最远的港口和西海行进此地唯一的水路，这里几十年都不见得会有船只进出，差不多已经荒废了，如今只剩下年迈的木托看守着。

出了港口就是西海和柯吉托海的交界之处，再向前大概三四百里就是海雾群的范围，这里出海的收货是其他地方的几倍，几十倍，虽然渔民的生活艰苦，但甚少有渔民会来这里，除非他们觉得自己活的太长了！

海雾群之后是风暴屏障，它分割了西海和摄魂海，神战之后，古蛮族残存的最后一股力量撤退至此处，此后再无消息。

摄魂海，西海之尽头，乃是海魂殿最后一道屏障，神战之末，规则破碎，无数古蛮，兽族，神祇天源，山精海怪尽数陨落，最后山崩地裂流落至此。

他们的魂魄被困在此处，不得转世。久而久之便成了只有杀伐记忆的恶灵，这些恶灵相互杀戮，死而又生，无休无尽。

摄魂海常年风暴不断，最佳的出海时间是在每年立春前后，恶灵相对来讲平静些，这时候海雾是全年最稀薄的时候，只要不引起恶灵躁动，便能平安出入。

就算如此，从摄魂海一路向东南全速航行至风暴屏障也需要七天时间，其中时间把握要非常准确，稍有差池，就有可能葬身风暴与恶灵手中。

柯吉托海，凡人所能触及到这个世界的边界所在——海雾群。

一艘巨大的楼船冲破海雾，黑色残破的船帆上飘荡着一个兽血凝结而成的“魂”字。

楼船将海面分成两半，先前四周还有几只海鸟，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海面下一片黑影略过，就连鱼群也都四散奔逃。

除了海风卷起的层层浪花，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当整艘船都呈现在他面前时，渔船上的渔夫这才回过神来，刚刚捕获灵纹的喜悦一扫而空，逐渐被心中放大的恐惧所代替。

他知道那个传说，许多见过从摄魂海出来灵船的人都死了，一些侥幸逃回来的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

每个死去的人都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人心都是贪婪的，饥饿迫使他们迈出这一步，但幸运的女神并不会每次都降临。

从柯吉托海到此地三百里航程，来路艰辛，但收货很大，不过他实在不走运。

渔夫拼了命的划船，那条灵纹太过珍贵，如果将它带回去，以后都不用在出海了，甚至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脸复刻的的情绪扭成一团：“它是我的！我的！谁都不能把它抢走！到时候我就再也不用过这样该死的生活了，我会像真正的有钱人那样，甚至出门还能赏那些下贱的奴隶两个铜板，只要我把它带回去，带回去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收货的商人三个月来一次，过几天就到期限了，他可以把灵纹卖给他们，少一点也没关系，下次他还可以……

但是他不知道，他没有下次机会了！

无论他如何努力，身后巨大的怪物与他的距离都在飞速拉进着，他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像被曾经被自己剁碎的杂鱼一般。

渔夫的动作引起了刚刚走到船头少女的注意：“这里怎么会有人类？”甘棠问道。

一旁的寒潭并没有回答她，一个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而已，并不值得他的关注。

他把目光放向更远处，那是那木拉图最高的山峰，上古神战之前，这里曾经是众神所在之处。神祇的遗迹随处可见，他们多如柯吉托海的白玉女神像一般，由白玉雕刻而成，古蛮族天生就是最好的工匠，那木拉图有不少他们的杰作，岛上也有一些。

那些曾经神圣辉煌的遗迹都随着天源的倒下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不变的，恒古长存，不过是岁月的流沙。

在正午太阳的照射下，寒潭脸上的面具变得狰狞起来，远处的渔夫抹了一把脸上因为过度恐惧不断低落的汗水，他慌乱的把船上除了那条灵纹以外的东西统统抛弃，小船的速度终于快了许多，但还是不够！

“我记得这里好像是海妖的地界。”

说着她拿出地图对照了一下，又朝着远处的山脉望去：“是这里没错了，再走三百多里就到港口了，可这个人类在这里干什么？”

见寒潭依旧没有理会自己，甘棠决定自己把他抓上来问一问。

只见船头一身红色的长裙在风中摆动着，甘棠露出了两颗洁白的虎牙，她动了动手指，一股猩红色的灵力从指尖迸发而出，它们相互交错，旋转着朝那渔夫袭去！

年轻的渔夫亡魂大冒，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船桨和海面拍打下海水四处飞溅，渔夫张嘴吐出一口海水，手下动作更快了。

“咔擦！”固定船桨的一只圆环因为太过用力崩碎了，渔夫提携那只船桨险些向一边倒去，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由恐惧变成了绝望！

那股力量化作无数细丝，将渔夫的整个身体缠绕包裹，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后拉扯去。

甘棠嘴角扬起，露出得意的神色：“抓到你了！”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几个大汉用绳子捆的死死地无法动弹，这种感觉还是上一偷了客商的东西被抓住的时候。渔夫看着眼前的小船飞速的离自己远去：“该死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他的心里终于生出了悔意，他应该听从木托的告诫……

嘭！

渔夫的身体重重的落在甲板上，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晕过去了！

甘棠站在原地，散去了红丝，手下不见任何动作，渔夫的身体就被翻了过来。

接着她抬起的右手，掌中忽然出现一片红色的花瓣，她轻轻吹了一下，花瓣飘到渔夫脸上消失不见。

甲板上的渔夫面露痛苦之色，他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自己被恶灵带到了地狱，他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怪物，他全身被腐烂的破布遮盖着，肩膀上的一颗头颅看着渔夫。

“呃！咳咳咳！”

渔夫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猛地起身用力吸了一口气，嘴里的海水进到他的喉咙里，他被呛的剧烈的咳嗽起来。

过了一阵子后他才好了些，他抬头看到眼前两条被破碎的裹尸布遮挡在里面粗壮的双腿。

他愣在了原地，眼睛就要瞪出来了，喉咙因为恐惧发不出声音来：“呃～”

渔夫缓慢的抬头向上看去，接着他脸色一片苍白！

那不是梦，将近一丈的鬼将抓着船舵轻轻转动着，船舵委实不小，但在他手中如同玩具一般，他肩膀旁边上浮动的虚耗忽然睁开眼睛。

渔夫感到一阵发怵，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掉了！

就在渔夫抱头哀嚎之际，甘棠急道：“住手。”

灾厄闻言低头看了地上痛苦的渔夫一眼，接着他与虚耗相视，那腐烂的头颅竟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而后忽然消失不见。

渔夫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但是那种梦魇一般的感觉却一直挥之不去，时刻折磨着他，渔夫一只手扶着脑袋，哆哆嗦嗦的求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你们要我干什么都可以，我不想死，我，我可以把那条鱼送给你……”

他所能拿的出的最珍贵的东西就是那条银色的灵纹，他觉得那条鱼足够抵得上他的一条命，但是他的命一文不值，也无法和那条鱼对比。

甘棠摇摇头说道：“渔民向来不会踏足这片海域，却总有人破坏这个规矩，今日即便是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的。”

她说的是事实，进入海雾群后，一群灵纹一族的海妖在其首领的带领下不紧不慢的跟在楼船远处，渔夫抓的那条灵纹，想来与那他们关系莫大，若非寒潭的存在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渔夫早被拖下海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渔夫不住的把头磕在甲板上，暗红色的木头上有了丝丝血迹，渔夫黝黑的脸上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因为过度的恐惧弄的满脸都是，他哭喊的更凄惨了。

“我，我放了那条鱼，以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了，不在也不打鱼了，求求你们不要……”

“灾厄！”寒潭冰冷的声音如同行刑官高举的大刀，听得渔夫猛地打了一个寒颤，他不自觉的朝着寒潭望去。

灾厄看向正在行回船舱的寒潭问道：“主人有什么吩咐吗？”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充满力量，但从他口中发出的每一个字音都令人极其不舒服，他总能调动人脑子里的邪恶念头和负面的情绪。

甘棠感到一阵不自在，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听到灾厄的声音时被吓哭了，然后一个月里都在不停的做着噩梦，虽然这些年修为见长，但想要完全抵抗这厌人的声音还需要花一段时间。

四周安静了片刻，寒潭接着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说罢掀开印着魂焰图腾的黑色帘子进入船舱。

灾厄点头应道：“是，我的主人。”

渔夫张着嘴还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灾厄右边肩膀之上忽然出现的虚耗露出獠牙，冲着他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接着渔夫喉咙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他感觉浑身的血管在一瞬间肿胀起来。

“救……”

他还没有站起身来，一只手向前抓去，下一刻整个人爆成一团血雾，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瞬间没有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甘棠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渔夫死在自己面前。不过换个角度来讲，也是寒潭救了他，灵纹一族的首领已经快接近楼船了，若是这个凡人被抓回去，恐怕只会生不如死，那时候他就会知道，杀了他会显得非常仁慈！

船舱内一旁的温婉婷撇过头轻轻叹息一声。

“你在可怜他？”寒潭问道。

“没有，我只是……”温婉婷低下头说道。

寒潭睁开眼睛看着温婉婷说道“有些人的命，毫无价值。”

“我知道你是在救他，可终归是一条性命……”

“生与死，他早就选择好了，人和海妖一样，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命都只有一次，死了一切便什么也没有了。”

楼船外，海妖远远看着渔船，他们没有靠近，只有领头的首领冲出海面对着船头的甘棠抱拳说道：“甘棠姑娘，替我多谢殿主的救命之恩，我灵纹一族铭记在心，若有需要，我族必当竭力而为！”

首领心中却是有些不快，他一路都在想着如何折磨这个凡人，但是寒潭的出现使得他不得不小心行事。谁想到寒潭竟然这么果断的就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不过事已至此，他的孩子安然无恙，也就无需追究什么了。

“不必了，族长大人还是带着小家伙赶紧回去吧，本殿主还有其他事情，耽搁不得，就此别过了。”

寒潭淡淡的回道，灵纹一族在摄魂海海族当中地位虽然不低，但数量稀少，对于他口中的许诺，寒潭并未放在心上。

那族长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他转身看着不远处渔船船头吊在水中的鱼篓，接着海水振动，顷刻间鱼篓化成粉末，一条银色只有一人小臂长短，拇指粗细的灵纹快速游了过来。

做完这些首领再次对寒潭道了声多谢之后，他拿出一片橙色的鳞送与甘棠：“这是我蜕下的心鳞，送与姑娘，希望日后对你有用。”

银色鳞片边边有半圈已经呈现出红色，甘棠看着手中的鳞片心中甚是欢喜，小心藏好之后露出了笑容：“多谢首领大人，快带着小家伙回去吧，可不要再偷偷溜出来啦。”

“告辞！”

分别之际，被救的那条灵纹又游向甘棠围着她转了三圈，接着从口中喷出一条血剑！

那族长脸色一变，随后急忙喊道：“甘棠姑娘不可抵抗！！”

甘棠心有戒备，但想来在师傅面前这族长纵使有万分胆量也不敢加害于她。况且她并没有从那血剑中感受到危机，想明白后她放松心神任由那条血剑刺进自己胸口。

一瞬间她的心脏周围多了一层咒印，那咒印发出三次金芒后融入进甘棠的心脏中。紧接着她的脑海里多了一条细小的灵纹，正如眼前这般，

甘棠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被融入类似契约的东西，但又不像，可她与眼前的小家伙之间的联系分明清晰了起来，又的确是契约产生的共鸣。

做完这些后眼前的银色灵纹气息显然萎靡了下去，认真的看了她半晌后无力的游回族群当中去。

“哎，傻孩子，那可是缔结双生啊！”族长眼中露出疼惜之色却又生不出责备的话语，他招手呼道“随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