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历练中原之画 第73章 穿云羽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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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旭说完,左手紧握笔杆,右手将笔帽轻轻旋转了几下,顷刻间便将笔帽取下,他倒悬大笔,抖了几抖,从中空的笔杆中取出一物。

张旭将此物在手上徐徐展开,只见这是一幅黄色的绢纸,上面画有一些纵横勾勒的图案。

张旭将绢纸平铺在桌面上,裴旻等凑近细看,只见这图上画就几座山峰之形,这些山峦连绵起伏,让人如同亲临其地,仿佛位于山顶,犹清风徐来,画工细腻惊人,而山峦周围地形则全然不见踪迹。

裴旻不解其意,问道:“这是……?”

张旭轻叹一声,道:“这就是《山河社稷残图》残片。”

看着几人惊讶的目光,张旭继续说道:“前者殊不赦处心积虑谋害我等,更在雨林居中威胁于我,逼我交出密图,我想,个中情由俱与这件东西有莫大的关系!”

张旭顿了一顿,目光变得有些莫名的空洞,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我记得时间大约是前年千秋节后不久,一个宫中的公公找到我,给了我这一片残图,他千叮咛万嘱咐,说此图是陛下下令秘密保管,其中干系重大,不可有失。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公公。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让我保管这么一块儿毫不起眼的残图,当时我不以为意,便将此图藏了起来,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近年来,我隐隐感觉有人时时在我周围窥探,便有些心神不宁,直到后来,果然发生了叶知秋案,我被卷入其中。本来,我将这块儿残图藏在寓所中的一副字轴里面,但我还是感到不安全,所以,我现在将此图藏在了我随身携带的毛笔之中。”

一直沉默寡言的王积薪突然插话道:“‘帝王大业永千秋,书画诗乐酒中有。钱粮兵马医中求,山河社稷此无忧。’那四句偈语果然开始应验了。”

这几句话除了张旭外,其余几人都曾看过和听过,此刻王积薪旧事重提,众人便纷纷等他说出下文。

王积薪也不待人问,娓娓说道:“今天白日里人多眼杂,有些话王某不便明言。我有一事请问大家,众位可知道白天那两位来到这院子中的过客是谁?”

众人茫然不解,王积薪补充道:“我说的便是那灰布长袍的消瘦者和那面容微胖、凤眼清须的那两位客人”。

张旭道:“依在下看,这两位客人,一人画技非凡,落笔如伸,一人仪表堂堂,天生一股傲然之气,却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王积薪道:“众位请看!”说罢,他右手遥指堂上。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王积薪所指的正是那幅挂在堂上的《南极仙翁图》。

裴鼎、裴旻、古通今对绘画不甚了解,只有张旭看得尤其仔细,想来书画同源,他或许看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张旭看了片刻,目光又移回那桌上的残图,如此比对再三,他道:“从绘画的转承起合等手法来看,这两图恐怕出自同一人之手。”

王积薪点点头,道:“‘书画诗乐酒中有。’书圣张兄藏有此江河社稷残图,所言非假!而‘画’,我想正是指那白日现身的清瘦者,画圣吴道子是也!”

众人吃了一惊,得王积薪提醒,再一看,这两幅图果然从线条、用笔等风格上依稀可看出是同一人所作,如此用笔之老练与流畅,构思之精巧雄奇,定是胸有丘壑,腹有甲兵之辈方能画成,非寻常画师可比。

“竟是画圣吴道子?难怪绘画如有神助。那与画圣同行之人气质不凡,不知又是何人?”古通今道。

“那仪表堂堂、雍容华贵者,正是当今圣上!”王积薪斩钉截铁地回答。

“玄宗皇帝!”众人纷纷轻呼。

裴鼎道:“难怪我似曾相识,不想竟是皇帝陛下,不知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

裴鼎辞官之时,玄宗皇帝正当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加上当年裴鼎大半戎马生涯都是驻守边关,在朝堂之上的时间极少,二十来年过去了,裴鼎竟然也没有认出皇帝尊容。

裴旻却有些不为所动:“一些图谋不轨之人纷纷觊觎此图,由此带来无数的变数和危险,何不将它毁之,以绝后患!”

王积薪与张旭异口同声道:“不可!”

王积薪道:“皇帝陛下如此重视此图,说明此图来之不易,用途极大,毁之恐怕不妥!”

张旭道:“此图世间罕有,单从这一小块儿来看已是十分精致,如果收齐全图,必定是一幅十分恢弘大气的精美画卷,此图必是画家多年心血,世上恐不能再有第二幅这样的精品画作诞生了,毁之岂不可惜!”

古通今亦道:“图本无罪。用作正途可固守江山,保国安民,还可流传后世,用作历史研究;用作逆途则兵灾必起,助纣为虐,危及社稷。此图被分割存放,分之容易,想要合起来恐怕极为困难!皇帝当初本来也有他的想法,以为此图分割保存,既不会让坏人一举获得,又可以需要之时收集合拢,一举两得。”

古通今话锋一转,道:“不过皇帝想的太也简单!岂不知人心叵测,殊难预料!皇上难保也会所托非人,保管残图秘密的奇人异士中未必人人便像书圣张旭和棋圣王积薪两位这样忠心不二,试想如果其中有一两位起了异心,试图将图收齐,出售也罢,献给敌人也罢,都是极其危险的,或者这些保管者被人知道了身份,为人所利用,此图便容易为他人所乘。为今之计,既然已经有人对这份宝图下手了,我等如能竭尽全力将《江河社稷图》收集齐全,上交朝廷,严加保管,为我所用,方为上策!”

裴旻却仍然有些不以为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一幅图而已,未必会有这么重要。就算收集齐了这幅宝图,交给了皇帝,那皇帝如果还是沉于酒色,不理朝政,再好的宝图和军队,也没有将才运用,国家早晚会毁于一旦。”

想来他对皇帝逼死钟馗一事仍是耿耿于怀,不能释然,不过,他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

知子莫若父。裴鼎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孩子,你错了!且听为父一言。”

裴旻一愣,道:“请父亲训示。”

裴鼎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习武之人,流血流汗,艰苦训练,常年不辍,所为何来?以为父看,习武之宗旨,赢取功名尚在其次,也并非为一人而效力,有了一身武艺,一是强身健体,明哲保身御侮于市;二是为百姓做一点点力所能及之事:路见不平则拔刀相助,仗剑行侠,国家危亡则挺身而出,御侮于外。如此为国为民者,方不负平生所学,实乃真丈夫也!哪怕抱薪救火而冻毙于风雪之中,亦虽死无憾!”

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裴旻蓦然想起恩师李道子的谆谆教诲:人行天下以义当先,仁义礼信放在心间,穷病残弱我见犹怜,危急待援必定要管……如此种种,这不是心怀天下的仁侠之风么?

何况,《无极心经》中所言:宇宙幻化,乃生天地,千万年来,始出人寰。人之一生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大丈夫生于天地,又怎敢苟且偷安?

再说,自己辛苦练剑十几年,投身江湖摸爬滚打,期间险些丧命,经历了一些磨难,不断的苦苦寻求剑道的真意,为的不就是仗剑行天下,微躯感一言吗?

一念至此,裴旻不觉汗颜,背后汗水亦涔涔而下。

万仞山不知何站在门外,他从小只顾练武,从未听别人讲过什么大道理,也呆立当场,反复玩味裴鼎之言,眼里,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张旭道:“裴将军将门风采,果然非俗。我便是想将此图交给裴公子,以后集齐全图,幸许可以挽救大唐江山也不一定。”

裴旻接过残图,顿时感到肩上的担子重了几分。

突然,屋外不知从何处传来“咻”的一声厉啸,紧跟着又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乡下的夜晚往往是十分清幽的,这突如其来的厉啸和巨响显得如此不同寻常。

裴鼎耳热,似乎对这种声音有些熟悉,他反应极快,一个箭步窜出屋外。

只见远处山谷上空有一枚响箭爆开,四散成五彩的烟花,同时隐隐看出那烟花中现出一支羽箭之形。

紧跟出屋的裴旻看着渐渐消散的奇特烟花,惊奇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

“是穿云羽箭!是羽林军!”

裴旻讶然道:“我在长安城中听说过,羽林军是皇帝的亲信卫队,位列龙武、神武、神策、神威等禁军之上,是禁军之首。”

“不错,羽林军是皇帝禁军,是守卫京城的精锐之师。”

“那为什么会有羽林军出现在太白山这一带?”

“穿云羽箭是特制的信号箭,是羽林军的求救信号,羽林军是禁军中的王牌部队,向来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不到万不得已的危急关头,他们不会发出这穿云羽箭来请求同伴或当地官军的协助,依我看来,太白山地面必有大事要发生。”裴鼎忧心忡忡。

裴旻眼望烟花消失的方向,道:“皇帝与画圣在此现身,羽林军又发求救信号,我看其中必有关联,会不会……”

裴鼎打断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这事儿定然非同寻常,事发突然,我们这里你最熟悉当地地形,不如你且先去一探究竟,等我明日安排好家中一切,即来接应,记住,万事小心为上!”

裴旻听从父亲吩咐,他整顿行装:身着天蓝锦,头束金丝绦,手提青钢剑,腰缠真丝带,带悬百宝囊,脚踏蹑云履,一番整装,他整个人顿时如潜伏之猎豹,跃跃欲试。

真是:

铁肩担道义,热血赋青春。

英雄立壮志,不做等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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