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历练中原之画 第72章 寿比南山(1 / 1)

加入书签

一行人晓行夜宿,几百里地谈笑间,在裴母寿辰之前便来到了太白山下。

故乡山水今犹在,不见当年放牛郎。

借我些许少年狂,不负青春好时光。

踏入陌桑村,一切是那么的亲切自然,裴旻不由感概万千。

远远的看见那四合院外,旧时的梨树又粗壮和苍老了些许,小院里,大榕树的树冠更加繁茂,厨房的烟囱里,一缕炊烟悠悠直上,随风飘散在空中,

裴旻加紧了脚步,他推开院门,轻轻的唤了一声:“娘亲!”

裴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盛满黄豆的簸箕,她看见裴旻推门进来,便笑盈盈的将簸箕放下,亲切的唤道:“旻儿,是你回来啦!”

一眼看去,裴旻分明看见母亲头发斑白了许多,额上平添了几道皱纹,背也没有原来那么挺直了,母亲老了,裴旻鼻子一酸,紧走几步,单膝跪在母亲面前,哽咽道:“娘亲,是孩儿回来了,家里的一切还好吗?”

“好,一切都好。”裴母张臂将心爱的孩儿搂在怀里。

此时,院外传来一声大笑:“伯母,我们也来了!”

万仞山魁梧的身子涌进小院,紧接着,裴鼎等纷纷进得院来,裴旻一家便忙着张罗大家坐下休息。

沉寂许久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裴母的脸上也漾起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日便是裴母的寿诞,这一日阳光明媚,天气晴好。陌桑村左邻右舍的乡亲们纷纷上门道贺,大家一番张罗,正堂上贴起了大大的“寿”字,小院的厨房外的木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等美食,一切准备停当。

万仞山古道热肠,嗓门最大:“听闻公孙大娘剑舞天下无双,何不趁此良机,让我等一饱眼福?”

公孙大娘微笑道:“今日裴伯母寿辰,公孙别无长物,便用剑舞恭贺伯母生辰吧!”

说罢,公孙大娘走到院子中央,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公孙管家本在榕树下与古通今闲聊,见公孙大娘就要展露剑舞,他起身来到月娥眉身边,微微屈身鞠躬,道:“月姑娘,还请你为小姐弹伴琴曲。”

这昔日的武林大豪,其实是非常懂礼数的。

月娥眉微微一笑,将凤仪琴取出,放在了榕树下的石桌上,十指搭在琴弦上,准备弹奏。

这几年来,公孙大娘活跃于前台,剑器之舞,名动天下,月娥眉一直甘居幕后,不离左右,正所谓红花虽好,还需绿叶扶持,二女一直志同道合,相辅相成。

九天凤仪剑此刻正在公孙管家的背上,他见月娥眉和公孙大娘俱已准备就绪,他便从鞘中拔出双剑,喝道:“小姐,接剑!”

与此同时,他双手一扬,已将双剑朝公孙大娘凭空抛了过去。

双剑在空中被阳光一照,闪烁的剑光如两道白练向公孙大娘飞去,人群中发出一阵轻呼,那场中看似弱不禁风的美娘子的确让他们担心。

那担心自然是多余的,公孙大娘轻舒皓腕,将双剑轻轻巧巧的接在掌中,做了个双剑朝天起手式,惹得众人暗暗喝一声彩。

一首“田园牧归曲”已从凤仪琴上悠然响起。

公孙手持双剑,先一剑出,一剑守:左剑出,右剑守,或右剑出,左剑留,每一剑都缓慢异常,如微风拂柳,让在场的每一位都将剑的去留看得分明。

渐渐的,双剑舞动快了起来,但双剑则变得同进同出,同攻同守,上下左右前后,四面八方不留一点空隙,而双剑或刺、或挑、或削、或绕、或截、或点,皆齐头并进,配合公孙轻身法,看得众人拍手称快。

但公孙并未就此罢休,双剑一错,九天剑压向凤仪剑的剑身,右手凤仪剑不甘失利,反而推了过来,两剑竟交缠在一起,双剑在艳阳照耀下如两条蛟龙,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你逃我追,你追我赶,闹得不可开交。

双剑就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儿,颇为顽皮,又有灵性,斗了一会儿,似乎打得累了,九天凤仪剑又悠忽分开,一剑在左,一剑在又,各自起舞,再不交集。

陡然间,公孙大娘双腕一转,倒持双剑,将剑背在身后,剑光顿时消失不见。

公孙大娘英姿飒爽的站在场中,向大家行礼致意,月娥眉的琴曲也适可而止,手法由心。

在场的多半是乡下人,他们哪里见过如此神妙无比的剑术,如此美妙动听的琴声,四周一时掌声雷动。

公孙大娘笑盈盈的退至一边,月娥眉也将凤仪琴纳入琴囊之中。

只听有人喝道:“好剑法!好琴曲!”

喝彩声迅即被掌声淹没,可这几个字却清晰的送入了裴旻的耳朵,他循声而望,只见院门外站有两人:

一人四十来岁,头束蓝布巾,身穿灰白相间的长袍,脸型消瘦,天堂饱满,长须飘飘,面上略有风尘之色,而喝声似乎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另一人约莫五旬上下,头戴幞头帽,面容微胖,两耳如轮,凤眼清须,一派雍容华贵之相,更惹得裴旻多看了几眼。

裴旻正要出言招呼那二人,在院中的张旭忽有所动,他越众而出,大呼道:“痛快!痛快!今日得见大唐舞魁之剑技,得闻大唐女琴师所奏雅音,张癫忽有启发,愿写书一副,以供众人一观!”

早有热心邻人从裴家堂屋里端来条桌,铺上纸卷,摆好笔墨纸砚。

张旭昂然向前,但步履缓慢,显是边走便思,每一步都踌躇缓行,短短的距离,他居然走了十来步之多。

良久,张旭来到桌前,从腰间拔出新制的大笔(原来之笔已成叶知秋案的凶器而被刑部收入机密档案室),提笔饱蘸浓墨,“唰唰唰”下笔如风,与刚才禹禹独行之态大相径庭。

众人不知道他写何内容,皆翘首以盼,张旭提起大笔,又“唰唰唰”连下几笔,一口气在纸上写完之后,他绕桌三圈,待字稍干,他将纸卷高高举起,转了一圈朝众人展示。

但此时院中之人多为乡民,识字本就有限,众人只觉得张旭之字如天上之行云流畅,但内容却看不甚懂!

那院外一直旁观良久的微胖者忍不住叫道:“好字!”

张旭道:“谁人识得张癫之字?便请念上一念!”

那人见张旭相邀,便抬首挺胸昂然而入,从张旭手上取过纸卷,朗声念道:

今有公孙剑,太白祝寿宴。

一舞柳翩翩,再舞蛟龙翻。

琴声妙相伴,双剑剑星寒。

舞罢剑光潜,唯留观者叹!

那人继续赞道:“诗虽好,字更绝,气势之磅礴,运笔之遒劲,真是出神入化,浑然一体,好字!好字!”

他从开口至今,连说三个“好字”,显是对张旭的书法极度欣赏。

裴鼎见此人言语不俗,便拱手道:“敢问客人来自何方?”

那清瘦者施礼道:“这是我家主人,我主仆二人贪恋此地美景,错过旅店,饥肠辘辘,远远闻见这里传来阵阵饭香,本指望能得主人招待一餐,不想有幸能欣赏到如此精彩之剑道琴艺与书艺,真是不枉此行了。”

裴鼎展颜道:“相请不如偶遇。我等正要用饭,尊客何不留下共饮一杯?”

清瘦者微微一笑道:“那感情好!如此多有叨扰了。”

正午已到,有乡邻在庭院外点响了一挂长长的鞭炮,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中,人群顿时欢腾热闹起来。

众人纷纷向裴母拜寿。

长者为先,古通今与张旭上前行礼:“祝老妇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裴母笑眯眯的还礼。

万仞山性格直爽,上前鞠躬道:“伯母,祝您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裴母一边应承,一边招呼他坐下。

裴旻上前跪拜在地,磕了几个头,道:“娘亲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愿娘亲福寿安康,如意吉祥!”望着眼前已长大成人的裴旻,裴母更是喜笑颜开。

接着,月娥眉、公孙大娘、裴紫嫣三女走上堂来,三人站成一排,向裴母敛身行礼。

裴紫嫣道:“祝娘亲身体安泰,松鹤长春!”

裴母凭空得此美艳义女,真是喜上眉梢。

公孙大娘道:“祝伯母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裴母饱经风霜,多历世故,她早已看出公孙大娘与裴旻举止亲呢,此刻看到公孙大娘粉衣如花,容颜美丽,光彩照人,加之公孙大娘剑舞艳绝天下,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月娥眉道:“月儿祝愿伯母福寿安康、笑口常开、益寿延年!”

裴母早已留意此女,自从客人们到来之后,她见裴旻总是有意无意的偷看月娥眉,做母亲的自然有几分明白孩子的心思。

裴母向月娥眉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月娥眉一愣,但还是依言来到裴母面前。

裴母仔细看了看月娥眉,道:“好个标致温柔的可人儿,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月娥眉答道:“我叫月娥眉,娥眉淡扫似弯弯月儿的意思,您叫我月儿就可以了。”

“好美的名字,月儿,你初来我们裴家,老身却别无长物相赠,这枚温玉镯是裴家祖传之物,就送了给你吧。”

说完,裴母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只莹白色的镯子,拉着月娥眉的左手便要给她戴上。

月娥眉轻轻躲闪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月儿不能要。”

裴母笑道:“我见你温柔可爱,是我诚心要送了给你的,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哟。”

裴紫嫣也劝道:“妹妹,今日娘亲大寿,老人家送你一份礼物,也是对你的一种祝福,更是一个喜头,你收下吧。”

公孙大娘见裴母不知因何缘故对月娥眉如此疼爱,她心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不知道,她公孙大娘剑舞独步天下,身份尊贵,每到一处,连那些王公重臣也无不敬她三分,她人又心直口快,豪情奔放,敢爱敢恨,而月娥眉不过是自己的随从身份,又柔柔弱弱,不善言谈,为什么裴母对她格外看重。

裴母道:“是了,紫嫣之言在理,来吧,我给你戴上。”

“多谢伯母厚赐。”

月娥眉再也不好拒绝,只得伸出皓腕,让裴母将那莹白温玉镯给她戴上了。

拜完寿后,众人围坐在小院的几张饭桌上,一同开怀畅饮,在这里,脱离了尘世的羁绊,没有了江湖的纷扰,远山如黛,溪流叮咚,鸡鸣狗吠,清风鸟语,一切是那样令人沉醉。

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酒足饭饱后,乡邻纷纷告辞归家。那过路的两名客人也起身告别,清瘦者道:“今日得观剑舞与草圣绝技,又适逢主人寿诞,我主仆二人蒙主人款待,无以为报,吴某今就即兴绘图一副,相赠寿星,聊表寸心!”

说罢,这客人来到院中条桌旁,他取过纸卷,凝眉瞪目片刻,又才落笔悠悠。

此人此番下笔,与适才张旭用笔大相径庭,只见他双眉微蹙,轻提笔杆,下笔极缓,手法或勾点、或细描、或提按、或转折、或虚实、或滑涩、或顿揉,笔头时而中锋、时而侧锋、时而藏锋、时而露锋、时而逆锋、时而顺锋,用笔极为繁复。

直过了一个时辰,一副《南极仙翁图》跃然纸上,只见画中南极仙翁鹤发童颜,面慈含笑,左捧仙桃,右持长拐,花鹿白鹤承欢膝下,人物之丰腴,栩栩如生,可谓独具匠心。

原来此人对画理悟性极高,琴棋书画本就同源,刚才他亲眼目睹公孙剑舞、书圣狂草、娥眉鼓琴三般绝技,也不禁将他们的一举一动融入到绘画技巧中,创出了如此神奇的画卷。

此画既成,这两名过路之客便飘然而去,裴母对此画极是喜爱,她让裴旻将这《南极仙翁图》悬于正堂上供奉。

是夜,堂中亮起了明晃晃的烛光。裴家人与京城远道而来的客人围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王积薪本是飘逸洒脱之人,不知何故,今日却寡言少语,只偶尔与裴紫嫣谈论棋道,也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过了许久,众人也一一到厢房中休息去了。

裴紫嫣与公孙大娘去了裴母的房里陪她聊天,而万仞山的瞌睡虫却早已钻了出来,此刻他躺在厢房中,鼾声如雷。

正堂中就剩下了裴鼎父子、张旭、王积薪与古通今五人,古通今于今日白天晚上大快朵颐,大碗饮酒,一时醉眼朦胧,昏昏欲睡,正欲起身告辞,张旭却请他留了下来。

只见张旭从腰间取出白日所用的大竹笔,众人以为他又要一展书艺,不料张旭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张某心中有一大事还需大家共同参详,以解张癫心中郁结。”

众人皆一头雾水,不知张旭有何心事。

正是:

重回陌桑村,亲是故乡人。

风平浪静里,波涛再来临。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