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灵隐寺的横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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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夷城倒是慢慢热闹起来了,劫后余生的人们打起精神开始重建家园,街上开始陆续被人请扫出来恢复以往的安宁祥和,步桐这日行走在大街上,竟然看到了几个小摊子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地撑着,忍不住感慨,

“东夷城,到底还是满目疮痍地活过来了。”

可是她的身边并没有任何同行的人,一月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小先生,您在同我说话吗?”

小先生?

步桐轻笑,

“为何你也这般喊我?”

“先生”这个称呼一般是喊不得的,若非传学授教、劝人向善之大家,那至少也得是受大多数人尊敬的长者才可,步桐一个方才成年的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

步桐心里一阵绞痛,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最后那日,一月浑身血污跪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地说着,“大先生,走罢,留得青山在……”

一月的声音被耳侧的一月覆盖,“小姐做了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救了无数命如草芥的百姓,大家敬您一声‘小先生’,一月自然须得这样喊着。”

步桐笑笑,往前走着,

“虚名罢了,又有何用呢?”

街角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守着身边小小的摊子,却吸引了步桐的视线,是一处红红火火的摊子,福字、绳结、配饰、剪纸、春联……

刺目鲜活的颜色提醒着人们,新年马上就要到来了,这座饱受打击的城,也要迎来辞旧迎新,步桐上去,伸手抚摸过一个中国结模样的挂饰,

“真漂亮。”

老者浑浊的眼睛在步桐身上看了一会儿,这才趔趄起身,“莫不、莫不是京都城来的小先生?”

说着便摇摇晃晃便要跪下,步桐赶紧上前去扶住,

“老人家,莫要这般客气,我受不起的。”

老人眼里有泪闪烁着,嘴边忍不住地颤抖,“多谢小先生救命,我们知道,您是京都城里的郡主娘娘,竟然也愿意为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到这座‘死城’里来,我们何德何能要小先生如此。”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反思自己“何德何能”,自己从现代带了蒲地兰冲剂的配方救了水痘而且,却被所有人高敬一份,百姓们明明应当依附国家,却在活下来之后这般“受宠若惊”。

步桐百感交集,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要离开。

老人家不依,死命地拽着步桐,“小先生难得出来一遭,喜欢什么小物件拣去便是,小老儿面上也有光啊。”

想着这次出门并没有带银钱,步桐只得推辞,结果引来了更多的人,最后,步桐蹒跚走回府衙大门的时候,手里满满提着两大堆东西,胳肢窝里还夹着两块布料。

“咱家小姐这是去打劫商户了吗?”春桃和长安在院子里烧水,看到步桐进来忍不住吐槽。

步桐抓狂,“还不快过来接着。”

春桃两人这才赶忙上前,接过步桐手里的一件件物什,“烧饼、果脯、艾叶、掸子……还有个福结,这都些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春桃塞了个果脯到嘴里,手里捏着一个掸子不解抬头。

步桐终于松出一口气,揉着酸疼的手腕,

“都是街上的百姓给的,推拒就又哭又闹的,可累死我了。”

步桐喘息还没消下去,石青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步小姐,我家殿下不见了,汤大人也一大早出城巡防去不在,这可怎么办好?”

不见了?

步桐看着有条不紊忙活着医官和锦衣卫,眼见着就快要了结回京都城,穆禾笙总不至于出什么意外,若是连石青都没有带,那便只有一个地方了。

步桐摆摆手,

“石青你咋乎什么呢?我知道殿下去了何处,这便去寻他回来便是,你们在这里好好照顾病人们,再有个七八天就可以回京都了。”

众人听闻纷纷喜笑颜开,步桐紧了紧斗篷,慢慢往府衙后山走去。

季川的陵墓旁,果然有一个黑色瘦高的身影,步桐站在远处没有上前,改日一别,怕是再难见,实在不忍心去破坏眼下的氛围,

“看来这舅婿的感情是真的好啊,四皇子府那位备受宠爱的四皇妃,定然同兄长的感情也是极好。”

步桐站在远处看着一人一碑站在雪中的景象,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悲怆,转头便往回走,结果遇到了正在府衙后面指导锦衣卫换防的汤玄霖,

“玄霖,你回来了?”

汤玄霖正在冷着脸训斥一个锦衣卫统领模样的人,四下的锦衣卫们面如死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听到步桐的声音回头瞬间笑得温和小心,轻声开口,温柔得好像大声讲话会把步桐吓跑一般,

“桐儿,你怎么在这里?”

旁侧的锦衣卫们纷纷哆嗦一下,头低得更深了,努力降低存在感。

步桐欢快上前,

“石青说四殿下不见了,我出来寻一寻。”

看着步桐出来的地方,汤玄霖自然明白了穆禾笙去了何处,

“快要回京都城了,殿下最近去的更是频繁。”

步桐点头,

“殿下爱重四皇妃,自然不知道回去如何交待,难过是肯定的,不过若我有法调理好四皇妃的身子,让她顺利有孕,四殿下会不会开心一些?”

汤玄霖足足愣了五秒钟这才缓神,

“额……好像不是这个样子,不过若是四皇妃有孕,殿下一定深感欣慰。”

步桐有了斗志,虽然妇科方面自己也不是那么懂,但是内服外调之类还是晓得一些,左右折磨女人的,总是那么几个问题。

汤玄霖见到步桐这般模样,欲言又止地笑笑。

步桐继续往回走着,

“你且忙着,我便先回去了。”

汤玄霖笑着目送步桐离开,随即转回去继续百年寒冰一样的眸子扫过众人,“看什么看!”

……

七日后,在东夷城所有百姓的恋恋不舍中,一行人踏上归途,不同于来时的谨慎小心,如今大家纷纷愉快地接受百姓们塞来的稀罕果品,冬日里鲜红飘香的果子从颤抖的手中塞入另一只手,如此景象,倒也算圆满。

步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看着春桃一手一只苹果啃得香甜,身旁竟然还有好几只,

“春桃你何时收了这么多苹果呢?”

春桃难得娇羞,“是长安哥给我的。”

“哦?长安,哥啊?”步桐挑起一根眉毛打趣她,“我竟然不知,你们何时这般亲密了?”

春桃继续低头去,“小姐,我和长安都是跟你一同长大的,若是我们日后关系亲近一些,对小姐也是好的嘛。”

步桐故意大声质疑,“何出此言?春桃不是一直恋慕兄长的吗?我原本想的,是回京都城后将你送到兄长院子里做姨娘的。”

果然,话音刚落,车外就传来马匹的嘶叫和人们的惊呼声,顿时慌乱一片,随即传来声音,“小哥小心,压住缰绳!”

东夷城内,总是被称呼“小哥”的也就只有一人。

步桐掀开车帘,果然看到长安一张慌张无措的脸,忍不住调侃他,

“长安,你的马技可是父亲亲授的、兄长一起练习的,今日竟连缰绳都牵不稳了?可莫要丢了南国公府的人。”

长安窘着一张面孔再也不似平日在步庭云身边的高傲和毒舌,讷讷点头称“是”。

哼,这就把本小姐身边最得力的小丫头骗走了?哪有那么容易。

春桃看着步桐一脸得意洋洋放下车帘来,赶忙扑过来,“小姐,您干嘛尽欺负长安哥,您同汤大人的事,长安哥尽然知晓的,回头大人那里……”

“什么!”步桐差点在马车里弹起来,

“我说春桃啊,你有了情哥哥,就把你家小姐给卖了?”

春桃激动得差点把苹果扔了,连连否认,“怎么可能?小姐同那汤大人,根本不避人,长安哥可是跟在大人身边长大的,他怎会不发现?”

步桐缓过神来,咂咂嘴看着认真啃着苹果的春桃,肉嘟嘟的小脸伴随着咀嚼动作一颤一颤的,忍不住上手去掐一掐,

“好在,长安如今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回头到灵隐寺歇脚的时候,把长安给我喊过来,我得同他好好聊一聊。”

春桃眨巴着眼睛,“聊什么?”

步桐仔细想着,

“比如,若是泄露小姐秘密,就把你许配给旁人之类的。”

春桃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理步桐,“小姐真是奸诈。”

……

因为雪天难行,队伍走了大半天,直到傍晚这才到达灵隐寺。

步桐下车呼出一口热气,

“看来今晚要在这里借宿了。”

穆禾笙走过来应着,“对啊,不若如此继续赶路的话,怕是马匹也受不了,况且夜路也并不安全。”

步桐点头,

“殿下安排很是妥当,正好臣女还有些事要问一下住持,前些时日走得太过匆忙,尚有颇多事宜没有理清。”

话音刚落,汤玄霖带了两个人近前,满面肃杀冷冽,步桐心里一惊,怕是出了什么事,

“四殿下,方才叫门不应,锦衣卫翻墙而入,发现寺众一等人都被射杀在大殿了。”

“什么?!”所有人纷纷惊呼出声。

灵隐寺大殿,高台上的供奉仍旧满目慈爱地看着所有人,而他的脚下,却是一众被屠尽的寺众,鲜血满地,凝稠暗红的液体蔓延流淌下台阶,在堪堪流下来的时候凝固住,狰狞的模样很是骇人。

“一寺的老弱,竟有人如此狠心?!”步桐心里冰凉刺骨,生疼得喘不过气,自己明明是过完那一世才来的,而如今竟然对很多事仍然全然不知,这岂不是笑话?

穆禾笙难得冷着一张面孔,“明明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寺众,竟然还能狠下心来近距离残杀,这到底是些什么人!”

近距离残杀?

却然如此,熟悉的白羽赤铁箭,有几只穿过瘦弱的小身体,直直钉在满是血污粘腻的木地板上,入木三分的力道定然是近距离射杀才会如此。

大殿里一片安静,压抑迫人,突然刑天拎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朗声呼喊着,

“四殿下,督主大人,我抓到了一个杀手!”

欢快的声音同血腥如炼狱的大殿很是突兀,只是待到听清他说的话,众人纷纷振奋了一下精神,汤玄霖箭步上去去,

“何处抓到的?”

刑天得意洋洋地把人扔到前面来,“我们去后殿搜索,正遇到这人在后殿翻得一团乱,而且还要放火烧屋,幸亏被兄弟们及时扑灭。”

眼前这人一身简单的农户打扮,只是眼里杀气太重,直直看着地下,眼神没有丝毫的胆怯和恐慌,步桐静静看着他,

“汤大人,这人审问起来怕是要很难开口啊。”

汤玄霖朝着穆禾笙拱手,

“殿下,臣下最近新得一刑讯高手,不如让他试试,若是能问出什么便是最好,问不出,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杀手留着也无用。”

穆禾笙看着那人的模样点头,“姑且一试。”

刑天闻言朝着穆禾笙行礼,“殿下、督主放心,小人必当尽全力,还请贵人们暂且到侧厢房休息,明日日出之前,定有结果。”

步桐对于刑天的手段很是放心,随即转身离开,临走出门时回头看着汤玄霖,

“汤大人,还是早些料理了这些僧人的后事罢,佛门清净地,竟遭此横祸,也是悲哀。”

汤玄霖点头,

“小姐放心。”

步桐走出大殿,看着躲在门口战战兢兢的春桃,

“你怕什么?走,我们去侧厢房找间屋子歇歇脚。”

灵隐寺的侧院大多都是客房,景致应该很美,只是这冬日被雪覆盖只能看出一个轮廓,步桐站在园中看着锦衣卫们进进出出查看着,背过身子去看那一池结冰的水塘,或许下面有鱼呢?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小姐,春桃说您寻我有事?”

步桐回头,正对上长安一双局促不安的眸子,原先准备好的那些威胁的话顿时说不出来了,停顿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

“好好对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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