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归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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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人,七弟临走前再三嘱咐我要照看好魏姑娘,您若是对她用刑,岂不是让我食言于七殿下。”允仡说话间用眼神示意门口的官兵开门,二人领会手脚麻利打开狱门,不敢怠慢。

允仡步步逼近,最终停在我身侧站定。他身披月白广袖流云大氅,相比于两日前的灰头土脸,今日有衣着相称更显修长伟岸,风流倜傥。

“况且,魏姑娘确实未曾看过七弟的书信。”

陈大人自鼻间挤出几声冷笑,光线透过狱内狭小的矮窗正好打在他一半脸颊,越发显得面色惨白,“据下官所查,殿下是在船内刺客被歼灭后才上了船,期间相隔两个多时辰,而魏姑娘看张字条也不过瞬息功夫。殿下又怎能如此笃定?”

陈大人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允仡,复加重语气说道:“殿下看来还不知私自挪用官船是何罪,更何况当时岸上大火,那船能挽救多少百姓性命。”

允仡缓缓走进矮窗投射出的光亮里,周身瞬时被光圈包裹,月白衣服亮的刺眼。

“那这么说,陈大人是要治我的罪了?”

“殿下此话从何说起?”

“因为当时是我先看了七弟所书,扣了下来并未给魏姑娘。”

允仡当时负责伏击刺客,祉渊临走前把字条给他也说得通。

陈大人呆怔片刻,看起来确实未料到这纸条还经了允仡之手。

“下官不明,既然七皇子在信中已提出,如此宽敞的舟船为何不作赈灾用,而只载着个小丫头?”

允仡眼神凌厉,与陈大人只有一桌之隔,说话声不似先前那般气盛,可也正好传进我耳,“我劝大人莫要打听其中缘由,现下我方不关心这个。”

他这是何意?我方不关心,那言外之意就是……敌方关心?

允仡说完走到我身前,我的视线与他相碰,如此低角度从下方仰视他倒还是头一次,于是我快速起身拍拍身上浮尘,可他个子确实高,我站定还是要抬头看他,但总不似先前那般仰得脖颈酸疼。

“还好吧?”

“没事。”

“那走吧。”

允仡在前,我在后,一步步走出阴森的审讯间。

“今日之事,各位都烂在肚子里,就当从没发生过,违令者以军法处置。”他话音落,二人正好出了狱门,允仡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立在桌前不发一言的陈大人,随后作揖告辞。

我跟在徐允仡身后穿过层层看守,上上下下走了不少台阶,心中却在思量着刚刚他在狱中的话。这七皇子的舟船里难道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所以不能征官用?还是他徐允仡想给自己留个后手跑路?那也不该是绥国人感兴趣。只能是第一种情况,舟船里肯定藏了些不可告人的东西,那又会是什么东西呢?兵器?士兵?不会是……

“啊!”我摸着头痛呼出声,抬眼一看正好撞见徐允仡一脸讥笑。

“想什么呢?我这么个大活人站在前面都看不见。”

“你这身上怎么这么硬啊!不会是天天穿铠甲吧。”

他收了笑容,表情转而严肃起来,“不该想的就别瞎想。”

“我一个女子,无官职无背景,随便想想也无大碍。”自己说话不清不楚,引人遐想,还不让旁人揣测,果然霸道。不过看在替我解围的份上,懒得计较。

“你父母那边我已通知,他们如今应该已经知道了你安然无恙。”

没想到他还顾虑到了我的家人,着实算是关怀备至,难有微词。

“我听说你姐姐那边如今正在求皇上的特赦,过几日说不定有人会接你回京。”

我一小小江南刺史之女,竟能惊动皇上专下一道特赦给我,可见爹爹在朝中也并非如表面一般韬光逐薮,以致一个闻所未闻的陈大人会步步紧逼,强抓错处。

“那陈大人何许人也?并未听家父提及。”

“陈熹是你爹的死对头,当年他儿子贪污水利款项被你爹狠狠参了一本,如今已流放边疆,生死未卜,那陈大人就他一个儿子,如今后继无人,自然恨透了你爹。”

以我爹黑白分明的个性,做事确实不留情面。

还未进京就遇种种险境,日后局势还不知是怎样的诡谲多变,我为自己担心的同时,也不由得看向身旁的徐允仡。身在帝王家身世坎坷从小又不得宠,他以前的日子又该有多苦?

两日后,姐夫沈襄的部下派了人马等在南面骊城,我轻装出行,驾一叶扁舟赶往骊城与他们会合。临走前,城中搜查仍未停止,七皇子祉渊也无音讯,还是徐允仡推掉公务立于九江渡送别。

“这些天多谢殿下看护,小女感激不尽。”近几日允仡曾多次救我于危难,如今的感谢发自肺腑,并无半分虚假。

“大可不必,我也是受人所托,不得不管。”他冷着脸,看起来似乎不太领情。

难得对他恭维一次,这家伙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拆台,顶得我哑口无言。

无奈之下,只得唤十安上前,“十安,把伞还给他吧。”

十安走上前,手中捧着一只檀木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徐允仡的伞。

“小姐临行前生怕弄坏,就叫人给伞做了个盒子,也方便途中运输。”十安把盒子递给允仡,他伸出双手接过。

“多谢。”大概是察觉到了之前言语不当,他说这话时似有愧意。

我和十安互相搀扶着上船,允仡依旧站在渡口,眼神跟随着小舟,不置一词。

船夫划桨,我们离九江渡渐远。

看着岸上不远处允仡挺直的身姿,我不觉忆起爹娘多日前也曾如此守在远方,静静地看我走远,眼眶不觉湿润。

我冲允仡挥手,他也朝我挥手作别。

“潭州的事处理完就早点回来,我在京城等你。”我冲岸边高声说道。

徐允仡听罢表情似有起伏,我转念一想也觉得这么说着实肉麻,便随口补了一句:“我的行李还等着你运回京呢!”

他似乎是笑了,眼睛弯成了一道新月。

“保重。”他声音洪亮,一声保重借着秋风声传十里,落在耳边却觉酥痒,搅得我耳根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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