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韩熙载夜宴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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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首”之争的演出刚开始,就算味同嚼蜡,也仍要继续,至少看看婀娜身姿也是好的。

画舫有三层,窗户都是打开着,为了方便观看表演,也为了与外界的气氛连通。此时已经恢复了刚才有的人吟诗填词,有的人看演出的状态。寒衣节诗会上将诗词写在纸笺上,然后传阅。若是有佳作出现,一般就起身和众人品评。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往特邀席那里送去公认质量较好的词作。

特邀席位于院子内,徐游便是特邀席的主要人物。只是此时他成了李煜的陪同者。

李煜听了一曲《雨霖铃》,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写眷恋之情的送别词作,竟然也可以意境悠远宽广。不知道此词是哪位俊彦所作,真想与其秉烛夜谈。

有此疑惑的不少,纷纷派下人前去找江清馆何妈妈询问。何妈妈咬准了一点:“填词者为人低调,不想透露名姓,多有得罪。”越是得不到的才越有味,相信此后还会有人上门来请教。

李煜觉得接下来的表演和身边的佳人了然无趣,不耐等待隔那么长时间才送来的可怜巴巴的几首词,在《雨霖铃》的衬托下索然无味,不如去看看诗会是否会有惊喜。徐游虽然很想继续物色,不,是观看才女风采,此时也不得不跟上李煜的脚步。

今夜寒衣节诗会的主题为“归舟”,要求体现“秋将逝,寒已来”的节气转变,对于词牌可不限。“舟”是个老调重弹的主题,有诗以来,带“舟”这一意象的诗词数不胜数,随口都能有几句知名或不知名的。不过诗会以“归舟”和节气,与“寒衣节”更为贴切,与花间词香软情浓的小令和中调更紧密。

李煜转了几圈,确实没能听到或看到一首能让他眼前一亮的词作。或许是方才《雨霖铃》造成的心理预期太高。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此时的李煜正是如此,目盲、耳聋、口爽。

看了多时,有一小撮人在船头击节而歌,其中一位地润方圆的年轻人感慨道:“陈兄,你看此词,光是词牌就见其心思,再看词句,以景入情,由情转景,章贤弟的归舟中有约,也算是才华横溢之辈。”

李煜凑上去一听,似乎还有点意思,便让徐游去要过那张纸来。这些人见了徐游,连忙躬身施礼尊称一句“徐公”。徐游只是微微颔首,便拿着纸笺瞥了一眼交给李煜。李煜已经做过改装,只要不特别靠近,应该不至于暴露身份。

但是他还是把自己隐藏在暗处,接过纸笺后,只见上面先写着词作缘由:呈小小娘子,故词牌秦楼月,又名忆秦娥者,盖念秦娘子也。此等追求、献媚的话说得如此露骨,也算是一种风流韵事。再看那词作:

“秋漠漠。登临常羡东飞鹤。东飞鹤。一襟乡泪,为君双落。

明年不负黄花约。故人须我归舟泊。归舟泊。荆溪亭下,晚秋寒薄。”

李煜感觉似乎比起往常的词作,没有了那么多的浓情蜜意、宫闱乐趣,多了思乡的情感,在思乡与思念之间难以抉择的痛楚。确实有所不同,填词者应该有两下子,算是诗会这一圈下来难得的佳作了。只是相比于这些人对此评价,“才华横溢”四个字或许勉强罢了,若是用在《雨霖铃》上,倒也贴切。

李煜暗示了徐游,徐游心领神会,便上前去,微笑问道:“郎粲,你刚才说的这首词,是谁填的?”

郎粲毕恭毕敬地作揖,道:“乃是今岁进士第一,新科状元章文谷所作。”

“朱铣、致雍、嘉明,你们觉得此《秦楼月》如何?”

被称为朱铣者躬身答道:“徐公,词作颇有新意,未曾言情,却处处有情,或为今夜诗会最佳。”

被称为致雍者附和道:“雍亦以为然。”

被称为嘉明者躬身回答:“徐公,此词韵律与曲调颇为融合,吟唱之际或可感受更深。”

这些人李煜是认得的,并非是在朝堂之上熟知,而是从顾闳中所绘制的《韩熙载夜宴图》所知。在此图画成之后,他观摩良久,两个月前的七月二十七日,韩熙载去世,他又拿出画作回忆往事。画作上每一个人的长相、神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郎粲是三年前丁卯科状元;朱铣是紫微郎,故右仆射、同平章事韩熙载韩文靖的门生;陈致雍是太常博士;李嘉明是教坊副使,以精通音律在教坊里著称。这些常聚在一起的人,换了地方仍旧聚在了一起,不知可有物是人非的感触。希望他们没有别的心思,权当这是一幕画舫夜宴便罢。

徐游听到李嘉明以音律评价,便问道:“嘉明,方才有一曲长调《雨霖铃》,你觉得如何?”

“回徐公,从音律而言,此曲脱胎于教坊曲《雨霖铃曲》,用于词牌上,词曲契合,情景交融,引人落泪,可以推测出编曲之人必是此中翘楚,下官佩服。”

李煜听后,苦笑着离开。此时作词者不知为谁,连编曲者也知之不详,真是知音难觅呀。

往院子雅座走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柳妈妈前来相寻。

“郎君,徐公,可曾发现今晚诗会佳作?”

李煜此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没有接话,徐游见状说道:“方才画舫上倒是有一首,还是写给你这花间楼当家行首小小娘子的,有几分意思,若是表演结束前再没有其他佳作,今夜诗会最佳或许就属于此词了。”

“哎呦,小小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才子为她填词。过会儿妾身定让她好好答谢这位才子。只是现在演出还有一半未登台,说不定还会出现更好更妙的佳作。”

“难了,表演前诗会就已经开始了,基本上有词作问世的都已经填过了。再过不到一炷香时间,也就能有个定论。”

柳妈妈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转,内心欢呼雀跃,脸上装得很为难地说:“确实如此,不过还有一人还未参与,说不准会有更好的呢。”

李煜是不打算出手的,一来自己便服出宫不便大肆宣扬,二来听了《雨霖铃》后心里有了更多感触,正在心中琢磨。

徐游听了柳妈妈此言,担心想让官家出手,便问道:“老夫等人此行是来观赏点评的,可不献丑,不知柳妈妈说的是谁?”

“那是自然,郎君和徐公能大驾光临,花间楼已是荣幸之至。妾身指的是和郎君在前厅论道的那位小兄弟,听他言谈,似乎也是饱学之士,竟能与郎君切磋一二。只是今夜并不曾见他在诗会出手,真是遗憾。”

李煜一听,心中的火气仍在,讥笑地道:“确实如此,这位小兄弟言谈颇为新奇,见解堪堪犀利,正该让他也和词一首。”

柳妈妈四两拨千斤,以徐游等人的名义让甄风出丑,自己只需在幕后看戏,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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