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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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 第139章 第 139 章</h2>

<em>作者:望三山</em>

得知躺在他床上的就是书中的男主角受褚卫之后, 顾元白一手拍上了扶手,沉闷的一声响让人心尖一颤。顾元白用力捏紧扶手, 指尖发白。

田福生从未见过圣上这幅怒容,他心中一颤,知道自己惹祸了。

“田福生,”圣上的声音传到内殿时已经失真,“朕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荒淫无度的形象咳……!”

天子一怒,整个寝宫的人都扑通跪在了地上。

被五花大绑缚在床上的褚卫听到了这句话,也看到了跪了一地的人,他目中冷冷, 藏着讥笑,片刻之后,有宫人进来点了灯,昏黄的寝宫之内顿时亮如白昼。

褚卫的眼睛不适地眨了几下,床帐之外,那道明黄色的身影正扶着软倚弯腰咳嗽, 声音沉闷,又急又促。

皇上只穿着里衣,身形修长瘦削, 褚卫心中的怒火逐渐平复,又变成了深不可测的冰潭。

待好不容易止住了一阵咳嗽,顾元白努力直起腰, 缓步走到了床边。

褚卫透过床帐直直盯着他, 若是他被绑来一事皇上本身也不知情,那皇上对内廷的掌控力着实薄弱。这样的皇帝, 是怎么将权臣卢风拉下马的?

褚卫自七年前便在外游学, 他虽然远离朝堂, 但能从父亲口中得知一些消息。不过父亲官职低微,在仕途上并无野心,让褚卫也对朝政细事并不了解。

他脑海中的思绪转瞬间便涌起了千百个想法,但一只伸入床帐内的手突兀将这些想法拦腰斩断。

这只手漂亮极了,细长而白,不过一眼的功夫,床帐“唰”的就被皇上掀起。

顾元白不是利己主义者,当上皇上之后也没有被权利冲晕了头脑,他换位思考了一瞬,如果是他被强迫绑到了别的男人的床上,他也会对那人充满杀意。

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对方是谁,都要杀了他。

所以他很快就原谅了褚卫对他展露的杀意,甚至为了安抚这个被田福生牵连的男主角,他声音都轻柔了许多。

“此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话说到一半,一股痒意就从喉间漫出,顾元白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侧着头咳嗽出声。

一头青丝凌乱,随着动作微颤,宫人在外头跪倒了一地,身体颤抖,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上前扶一扶皇帝。

这个咳嗽怎么也停不下来,咳到最后已经是撕心裂肺,顾元白手抖着弯下了腰,无力地按住了龙榻之边。

绣有龙纹的明黄色绸缎被他苍白的手揉出一个个皱褶,恍然之间,竟有种缠绵悱恻的香艳错觉。

褚卫慢慢蹙起了眉头,这才想起来这个皇帝去年才刚刚立冠,不仅如此,身体还无比病弱。

……

真是无用。

“圣上,”如冰水落入池间的声音响起,“您还好吗?”

顾元白骤然捏紧了手中的床单。

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玉佩上精心雕刻的脉络,顾元白靠在床边,咳嗽的声音终于逐渐减弱。

咳嗽声没了,粗重的呼吸声却还在,顾元白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口气,半晌,他才颤颤巍巍地按着床面起身。

这样的身体,顾元白已经习惯了。

他费力地站起了身,明明无比狼狈,却镇定地同褚卫继续说着刚才的那番话:“不用担心会有别人知道,朕派人暗中送你回家,也会惩治擅自将你绑来的这些奴才。”

褚卫静静地看着他。

年轻皇帝的身子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不好,一番咳嗽下来,眼角已经绯红,唇如胭脂染色,像是哭过了一样。

相貌,也比他想象之中的好了太多太多。

褚卫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时下又把好男风一事引为雅事。但经受过诸多来自男子的大大小小的暗示之后,褚卫近乎厌恶一切对他有非分之想的男子。

被五花大绑的时候,他心中已经燃起了滔天杀意,知道自己被送上了龙床之后,杀意更是凶猛,即便是大逆不道被株连九族,他也要让这个昏君付出代价!

可唯独没有想到这不是皇上的主意,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长得如此貌美。

褚卫恶劣地在心中用“貌美”两个字形容皇上,以纾解先前强压在心中的怒气。

如此貌美的小皇帝,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嫌恶,那应当也不喜欢男人吧?

他的这番想法若是被顾元白知道,只怕顾元白会无语极了,褚卫这明显已经是恐同了。

原书里的人一个直男,一个恐同,到底最后是怎么走到一块的?

褚卫生的美,却并未是男生女相的美,他的美是将俊字发挥到了极限,如明月皎皎,晴朗高风,眉目间的英气不少,更是身形修长矫健,犹如一匹蓄力的猎豹。

如果让顾元白选,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身体,俊朗、健康,相比于褚卫,他如今的样貌反而缺失了些许的英武之气。

褚卫沉默不出声,顾元白以为他心中还是膈应,叹了口气,随意坐在了床侧,“若是朕没记错,你父亲应是礼部郎中吧?”

这幅闲聊的架势,由圣上做出来,会让被闲聊的人无比的受宠若惊。

褚卫被人松了绑,恭恭敬敬从床上下来同圣上行礼,“圣上记得是。”

顾元白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挥一挥袖,让人送来椅子,自己也披上了外衣,坐在了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桌旁。

“你父亲曾给朕写过折子,讲述过治理黄河水患的道理,”圣上带笑道,“朕还将其中的内容记得清清楚楚,虽有些缺憾,但不失为良计。但那时朕大权旁落,却是无法即刻实行了。”

褚卫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他的父亲对治理水患一道上了解颇深,那一道奏折他也看过,大言不惭的说,他父亲的这篇奏折在他看来已是世间最为精妙的办法,而这位从未出过宫门的圣上,现在却说这道奏折还有些缺憾?

未来的能臣低下头,沉声请教:“还请圣上赐教。”

顾元白也不客气,他只是略微翻找一下,就从层层奏折中找出了褚卫父亲的那道奏折,褚卫瞧见此,面上稍缓,至少这皇帝是真的在意了。

“黄河水患自古是历朝历代头疼的问题,褚卿言明三点,一是水患前的预防,二是水患中的抢救,三是水患后的赈灾,”顾元白手指随着奏折上的字句移动,褚卫不自觉朝着他指尖所指的地方看去,“唐太宗设置义仓及常平仓以备凶年,他开了个好头,唐朝兴修水利,西汉‘贾让三策’想必你父已熟读,一是改道,二是分流,三是增高加厚原有堤防……”

皇上不急不缓,一点一滴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兴致来了,便拿起毛笔画下黄河弯道,水流湍急,却在他的笔下乖顺平静。

侃侃而谈,含带笑意。

褚卫几乎是愣住了,他没想到皇上会有这样的一面,聪明的大脑能让他很轻易就理解了皇上了意思,正是因为理解,才会觉得惊讶。

圣上说完之后才觉得手脚冰凉,他的鼻头泛着可怜的红,让人送上手炉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瞧着正细细思索的褚卫,嘴角的促狭一闪而过,缓步踱步,忽而开口道:“褚卫,你可知朕想要的是一个怎样的大恒吗?”

朕要开大忽悠人才了!

*

褚卫裹着寒风在深夜回到了家中,他沉默不语地拒绝了家中人的关切,独自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中。

他在书房中枯坐了整整一夜,待天边微凉,鸟啼声透过窗口传来时,他才知晓原来天已经亮了。

褚卫站起身,推开书房的门,清早的气息冷冽清新,发胀的头脑也瞬间平息下来。

圣上心有丘壑。

他坐了一晚,得出了这个结论。

并非他以为的那般弱小无用,不,圣上或许弱小,或许掌控不了兵权甚至掌控不了内廷,但在那具病弱单薄的身体里面,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明君雏形。

褚卫脑海里忽的闪过昨晚圣上弯着腰咳嗽的画面。

细白的手指掐着绸缎料子的床铺,手指要埋在被褥之间。

咳得眼中有了水,眼角透着红,唇倔强的紧抿,但却比眼尾还红。

褚卫慢慢转过身,他脚步僵硬,然后从僵硬逐渐变得坚定,一步步走向了书架。

*

褚大人一来到书房,见到的就是捧书研读的儿子。

儿子听到了他的声音,自然地放下手中的书,坦然朝他看来,“我要参加三月的会试。”

褚卫早在七年前便考中了举人,是那一届举人中的解元,时年才一十又七,才华之名引起众多关注。

但褚卫无意做官,之后的七年便再也没有继续科举,如今一夜之间,褚大人不知道他想了什么,但能继续科举,无意是好事。

“好好好,”褚大人眼眶微湿,“好!”

褚卫朝着褚大人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既然要考,那状元之名舍他其谁?

这个马车从外面看就大极了,进来之后才发觉要比外面看起来还有大。即便是他身边坐着两个人也并不拥挤,地上铺着柔软如水的毯子,颜色漂亮极了,徐宁从未碰过这样好的东西,而这么奢贵的东西,竟然就这么被踩在了脚底。

徐宁低着头,不敢朝着顾元白看上一眼,心中不安而又隐隐期待,看着这位大人摆弄他自制的弩弓,不由担忧这位大人会不会也看不起这些东西。

把玩了一番之后,顾元白放下了已经被那群人毁坏了的弩弓,接过田福生递来的帕子擦过了手,询问御医道:“如何?”

“小公子的身体本就健康,”御医一一道来,“如今受的也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到肺腑,只是饮食上有些不规律,应当会有些许胃心痛。”

徐宁惊讶地瞪大眼,紧紧盯着自己抓着衣服的手。这大夫好生厉害,只把了一会脉就知道了这么多。

顾元白轻轻颔首,又含笑看向了徐宁,温声道:“你是怎么做出这顶弩弓的?”

“军器三十有六,而弓为称首;武艺一十有八,而弓为第一。”此话乃是南宋华岳写在《翠微北征录》中的话,大恒朝马源匮乏,而边疆游牧民族却马术高强,为了抵御这帮人,弓箭就成了步兵的首要选择。

大恒朝的开国皇帝格外注重军事,将弩弓,特别是改良弩弓的图纸牢牢把控在军政层面上,军用武器严禁在民间传播,普通人见不到这种轻便又威力十足的弩弓,更别提制作出来了。

但徐宁制作的这个弩弓,虽然坏了,但仍然能看出来并不是单一的射击孔,也就是说这个读书人自制的这个弩弓反而赶上了军部使用的武器程度。

这很厉害,非常厉害。

顾元白眼中表露出欣赏的含义,徐宁结结巴巴地说着自己是从哪里来的灵感,又是怎么制作出来的。说到最后,他激动地攥起拳头,抬头看着顾元白道:“公子!这是有用的,做工的活计有很大的用处,不管是农事还是军事,工匠的存在必不可少!这不是丢人的事情,也不是不务正业!”

徐宁一抬头就看清了顾元白眼中的欣赏,他凭着惯性说完了这一番话,表情却忡愣呆滞起来。

马车、护卫、大夫、随侍。

这位公子气度不凡,相貌飘逸如天上之人,一举一动养尊处优,这样的大人物,竟然在欣赏他?欣赏他这个做木匠活的穷酸秀才吗?

“你说的不错,”顾元白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昔日提出‘士农工商’的管仲本就出身商户,他用商人的方法兴旺了齐国,‘士农工商’在他的言论中并没有上下高低之分,这四举皆是并行的。读书人,农民,工匠与商户,管仲认为皆是国之石民,各司其职便能兴旺国家。殷商之盛,离不开工商之盛。但殷商灭亡之后,周以此认为工商之道会荒废农业致使亡国,因此在周制之中便鄙夷工商,这才是以工商为末的原因。”

徐宁张张嘴,直直看着顾元白,嘴唇翕张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元白让田福生将损坏的弩弓送回到了徐宁的手中,徐宁无措地拿着弩弓,往窗口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要带小生去哪?”

田福生卷起马车窗帘,徐宁下意识往外面看去,下一刻便倏地瞪大了眼睛。

高大巍峨、雄伟壮丽的皇宫大门就在眼前,片瓦之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美轮美奂。

顾元白没有在意他的神色,笑问道:“除了弩弓,你还会做些什么?”

“我……小生、小子……”徐宁恍恍惚惚,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小生除了对这些东西极有兴趣之外,也试过改良一些农具。”

他瞧起来慌张极了,也是,皇宫是谁都能进的吗?

马匹每一步的踢踏声都能把徐宁的魂儿都荡出去,等马车停止的时候,这满脸是伤的白面书生已经不安到谁也能看出来的地步了。

御医同宫侍带着徐宁下了马车,外侧的侍卫站得笔直。侍卫长伸手撩开车帘,伸出手道:“圣上慢些。”

徐宁:“!”

他倒吸一口凉气,脑袋嗡嗡作响,头晕眼花得如同下一刻就要晕了过去。

顾元白从马车中伸出手,轻轻搭在侍卫长的手上。侍卫长低着头小心翼翼将顾元白从车上牵了下来,圣上的身体不好,跟在圣上周边伺候的人总是会对圣上过度的小心,生怕圣上磕着碰着,哪里出了意外。

只牵着圣上的手,侍卫长就得万分小心。圣上的皮肤细嫩,而侍卫长的掌心却粗糙无比,带着硬茧和粗糙的触感,每次握着圣上的手时,侍卫长都觉得自己像个石头。

脚踏在了地上,徐宁下意识往那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地面踩的砖块上都有精妙的雕刻。他这次总算是恢复了些聪明才智,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地上。

龙靴出现在了眼前,圣上道:“随朕来。”

宣政殿的偏殿一般是皇上召见臣子谈论政事的地方,顾元白给徐宁赐了座,徐宁战战兢兢地挪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脚下踩着地面,如同踩在云端上。

顾元白很温和地同徐宁交谈了起来,徐宁逐渐从紧张的无法思考的状态下回过神来,谈起他最喜欢的木匠来,这人眼里都冒出来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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