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海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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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海域一战,战况激烈,消息送到京城,京城中人没有不吃惊的。

没谁说得清南洋人什么时候竟然集结了那么多兵马登入岸上。这已经是奇怪的事……

与外邦通商,互通有无虽然重要。但已经有大臣上书提议,朝廷应该增设口岸,仔细排查,以免再酿成今日之祸事!

原本以为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朝堂上的老相公们为了它,争执得可是十分欢快。

随即又传开了新的消息。不过,这一回却是好事。王、楚等人在东南海域上痛击蛮人,取得大胜的事无疑是让大臣们更加惊讶的。

这一前一后的大转折,立刻又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新闻。林茜檀命人随即跟进,在田小香的操作下,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立刻就在各大茶楼酒馆被宣传开。故事中的那位“王将军”无疑是帝京少女最近闺阁聚会必定会提起的那么一个人。

自然,林茜檀也没忘记夹带私货。她的夫君楚绛,也俨然成了古时诸葛孔明那样的厉害人物。

中原人的足迹第一次大规模地登上南方四岛以南的土地,虽说不曾贸然深入,但确实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了。南洋距离中原陆地足足百里之外,目之所及的火红色珊瑚土,也是第一次显现在人们面前。

天隆帝龙颜大悦,当即就赐下旨意嘉奖,但凡是有参与南方四岛这一仗的人,都升了职位,得到金钱,更甚至抱得美人归。

林氏商行进献的那一张地图,也在京中掀起议论。银屏楼的掌柜便告诉林茜檀说,进店的客人十个有六七个说起了林氏商行……

天隆帝点名要那张地图,于是那图也被王元昭快马护送着先进京中,大军还朝还在后面,那张地图就已经躺在天隆帝御桌之上了。

天隆帝啧啧称奇地看着那一份描述十分详尽的地图,心中升起野心和欲望,若是能彻底平了南方四岛,将这从夏帝手里弄丢出去的土地也给收回来……

偌大的御书房中,暖烟缭绕。窗门紧闭,罗纱遮掩中,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躬着半身在看了好一会儿的地图之后,才站了起来,想起要吃药。

坐在他膝盖腿上的女人当然也站了起来,却并不敢当着皇帝的面整理被弄褶皱的衣裳。

他身后,便有一个老太监,闻声立刻将一碗热乎乎的汤水端了上来,他捧起来就倒进口中。

苦涩的汤水从他咽喉过去进去他的胃里,不一会儿,他的肚子里就都是饱胀的感觉。这是太医配来缓解他身上某种药力的汤药。

刚刚因为海图而升起的壮志豪情,在这碗汤水下去之后,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大臣们早就在猜测他的身体状况,但是他争强好胜,不乐意让人看出他的弱处。所以只用汤药偷偷维持。然而实际上,在北地大营之中,他就已经中招了。

一群无能庸医,偏偏还消除不了他身上的毒性。这东西,发作起来,他欲心难忍,只有用汤药稍微镇一镇,或是……等丞相府里进献……

再想到提供这饮鸩止渴东西的人,天隆帝眼中喷出怒火,但又没有发作出来。

也不知道,他派出四下寻找名医为他解毒的那些人,现在都到了哪里了。

林茜檀并不意外皇帝会试图挣脱控制,而实际上,天隆帝派人出去做了什么,林茜檀不说了若指掌,还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

而阴韧所用的成瘾药物,林茜檀在摸清南方四岛地理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眉目。乌片虽然稀有,但也并不是无药可以解的。

只不过林茜檀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给予天隆帝什么帮助罢了。

这两年来,天底下形势早就不是天隆帝掌控之内,面对风起云涌的民间兵情,朝廷也只有使劲儿把它们摁下去的。

这些事,天隆帝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承认他犯了急功近利的过错。他越是证明自己比皇兄优秀,就越是……

如今,大运河上日渐繁荣,往来的客商就算在路上并不那么太平的时候,也不曾中断过。分明盛世就在眼前,却急转直下……

他不甘心。

旋即,药碗被砸了下去,摔在厚重的地毯上,闷闷地四分五裂了开。

大运河花费的人力物力究竟是多少……那记录账目的本子现在可是就躺在御书房百宝阁上的抽屉里。

“拟旨。”天隆帝出声,呼唤笔墨太监,他要给即将抵京的将士们多论功行赏……

*

林茜檀这会儿关心的,可不是什么论功行赏,而是楚绛的伤势。

海上一战,双方都死伤无数,死了的那些倒是一了百了,自有人按照程序或是埋葬或是立一个衣冠冢的。受伤的人,却还要疗伤。

由此,大军在闽州境内,是做了一两天休整的。

能用药物弄好的,那都是小伤,但林茜檀听说楚绛受的伤,不算轻。

事情经过,林茜檀也是从她家管事的嘴巴里听来。只知道当日混战之中,楚绛曾经一度和敌方几个武功高强的死士纠缠着从甲板上掉下水里。

楚绛并不擅长水性,也只是会游泳而已。王元昭当时看见就暗叫不好,跳下去助楚绛一臂之力。可中间有些距离,又有那么几个贼寇时不时过来挡路,到他潜入水底,把楚绛拉拔上来的时候,楚绛身上已经被捅了好几处口子了。

那滴滴答答的血,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

具体的,管事说不清,问王元昭……王元昭同样也不知道。

王元昭是真的不知道。

他们的大军已经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那些受伤的人,或是被留在闽州当地暂时耽搁着,或是将就着用车子拉载,一边走,一边治疗。

楚绛就属于后者。

但楚绛从受伤起,就不让郎中以外的任何人近身,王元昭心里虽然古怪,但也不愿过多干涉。

他听说,的确有些世家子弟和女子一样,十分在意自己的身体被人看见。楚绛或许就是这一类人。两人这一趟出来,也算是同僚。平日军中无事时,大家也会脱了上衣玩摔跤,每每那时,楚绛就把自己包得像是个粽子……

不过,人活着就行。不管是什么伤,到底年纪轻,怎么也能愈合的。

“咱们还有多久的日子到京城?”王元昭捉了身边一个骑马随行的问了一句。

那人随即应了一句什么,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分明就是揶揄。

王元昭一路上不知道问了多少次这样的问题了,只有他自己没发现。

大家都知道他和新婚妻子魏氏从结婚以来聚少离多的,都当他是归心似箭回去见妻子。王元昭有些心虚,也不解释。

尤其楚绛的马车,就在他身后“咯吱咯吱”地滚动着。

王元昭故意咳嗽了一声,借此掩饰。又装模作样想到前几日那情况着实凶险,他庆幸自己动作够快,不然要是楚绛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和她交代。

她如今,肚皮有五个月了吧?

毕竟都是书信来往,王元昭也弄不清楚挺着大肚皮的林茜檀,会是什么样子。

再看看眼前天色,像是又有些黑,他便吩咐人准备扎营歇息……

楚绛揭开车帘,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看了一眼王元昭,眼皮一闭一睁,露出不甘的神色来。

*

楚绛受伤的事,林茜檀瞒着没让家里知道。楚渐倒是有他自己渠道,稍微知道一些。儿子立了大功,做母亲的,江宁娘自然是最开心的。

她的底气来源,就是儿子。

楚绛归期虽然一再拖拉,她也不介意。

家里正是年关筹备新年的时候,喜庆喜庆的,江宁娘心情也好了许多。林茜檀都觉得,她的婆婆现今十分地好说话。

她表面上要应付着婆婆,一边处理里里外外的琐事,又要注意自己肚子里的那一个,还要抽空留意楚绛那里是个什么情况。

再加上年关期间那些大大小小的聚会,林茜檀这个孕妇,比江宁娘这个无所事事的,忙多了。

最后也是楚渐实在看不下去,说了几句,她才收敛。也是因为她把事情接手过去,林茜檀这才清闲一些。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茜檀想着清闲一些,有些人想忙还没得忙。

王楚两家就在隔壁,魏嘉音婚后又很少和其他的人来往,过来楚家这边其实也很方便。

她无不羡慕地对林茜檀说:“我如今可要闲出毛病来了。”

她看不上张颖如,张颖如同样也不怎么看得上她。有什么事,张颖如要叫也是叫大儿媳帮忙,从不叫她。

林茜檀的肚皮越来越大,魏嘉音反而因为这样,和她关系越来越恢复如初。对她来说,或许林茜檀那越来越大的肚皮就象征着什么,让她很有安全感。

想到自己的丈夫也即将归来,魏嘉音又怎么能不高兴。

林茜檀笑说:“真是闹不懂你们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掌家。”

说是这么说,林茜檀也知道,掌家意味着一个女人在家族财物的分配上持有主动权。

但她不一样。她自己在外“抛头露面”,手里的钱这满天下都不一定有多少人比她多,她不需要贪图宅邸之内一亩三分地那点权力。

魏嘉音笑:“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一门心思想往外跑。”说得不好听些,这就叫牝鸡司晨,不守妇道了。

前几日还有人在聚会上聊天说到林茜檀,她不顾孕肚,和楚佩、曲芙去了外头见面。仅仅就那一次,就叫人诟病。

“可惜夫君在国公府地位实在尴尬,我这个二少夫人,也就是在那里拿拿月钱,挂个名头,仅此而已了。”魏嘉音不说那些扫兴的。

林茜檀含笑喝了一口水。魏嘉音并不认同夏三娘这个真正的“婆婆”,王元昭不提,她是想也没想过要去见一见夏三娘。

*

出了待梅的事情,那条巷子进去便是一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林茜檀也很久没有听过夏三娘的消息了。

她喂了一块桂花糕给魏嘉音:“你与其花工夫在家里,不如多留意留意二……二公子在外面的动静。”说到那个“二狗子”,林茜檀差一点就漏了嘴。

魏嘉音倒是没有注意林茜檀那一点点可疑的停顿。她还以为林茜檀是告诉她小心王元昭外面有别的女人,这么一想,又想到什么不愉快的,看向林茜檀的目光便或多或少又有一点不太友善。

林茜檀看着,便知道魏嘉音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了。

她就不信,京城外面那些事,魏嘉音会全然不关注,魏家身为老牌的世家,又怎么会这点反应能力都没有。

反正他们楚家,是已经在利用过年期间货物进进出出的机会,囤积一些物资了。

说得不好听些,万一有个什么,也不至于全然被动。

林茜檀跟魏嘉音说这些,本意是想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王元昭要做的事,王善雅知情,所以王家也是有所准备的。但魏嘉音如果不知情,可能会在某些事情上……拖一些后腿。

十二月中,天气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魏嘉音这么时不时来坐一坐,陪着说一说话,林茜檀倒是因此解了不少的闷。

还有另外一件给林茜檀解闷的事情,这件事情出在四皇子府。

林茜檀也有些日子没见过的妹妹林碧香,也怀上了。

这么一件事情,钟嬷嬷还奇怪她有什么可高兴的。

屋子里暖烘烘的,林茜檀便穿得少,薄薄一层中衣上,腹部的线条很是明显。林茜檀抚摸着自己的肚皮。

阴薇恨不能立刻让她知道林碧香有孕似的,跑来说道。林茜檀还把这事当笑料一样,告诉给了魏嘉音。

林茜檀吃着早上那会儿魏嘉音给送来的新鲜果子,躺在美人榻上,由锦荷殷勤地给她按压小腿肚子。

自从怀孕,身体上便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症状。不得不尽量在家里这样养着了。

林茜檀跟钟嬷嬷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嬷嬷可知道,四皇子殿下如今染了病?”

还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梅疮。

钟嬷嬷一愣。

梅疮这东西,名字风雅好听,却是十分危险的皮肤病。虽说有药可治,但一向疗效不佳。

林茜檀笑:“四殿下府里的那几个花楼姑娘,可不是什么单纯好看的摆设。”人家卖力得很。

林碧香夜夜和这样一个四处传播他伟大血脉的男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怀了孩子,恐怕不仅她本人,就是那个距离出生八字没一撇的孩子,也一样也会因为这样的病,极大影响寿命健康。

林茜檀忽然便觉得,这样看着林碧香自己弄死自己,似乎也不错。看来,给林碧香准备的那瓶东西,可能一时半刻是确实用不上了。

钟嬷嬷唏嘘着去了,林茜檀笑着把另外半截话吞咽了没有说。

不仅如此,四皇子吃了她无意之中那一记断子绝孙脚,那处已经有些不行,虽说依赖药物强行刺激,但对身体伤害也颇大。

*

林茜檀在家里等啊等的,终于在年底之前等回来了楚绛。

十二月二十这天,一大早的,林茜檀刚起来,就有小厮飞奔着跑进来报喜,说是已经看到城外地平线上攒动的人头了。

林茜檀赶紧叫人去告知楚渐夫妇。

他们得胜回来,大概城门楼那里免不了一番热闹。林茜檀叫人在城门盯着,一有动静,就回来禀报。

小半日过去,将近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果然又有一个小厮也是满脸高兴地进来,说了他看见楚绛骑在马上,风姿绰约。

林茜檀听着,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担心也放下来一些。她站起来,交代身边的人,“走,去母亲那里坐一坐。”江宁娘……和江芷悦应该也在等着楚绛的消息。

林茜檀去了江宁娘那儿,那边的两人果然也是在等着消息。楚渐亲自去了城门楼。这一回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倒是一派和气。江芷悦没有找事。

不过江芷悦穿戴得,倒是比楚绛不在家期间明显要花枝招展得多。

小厮们在城门楼和宅邸之间跑得热闹,江宁娘给的赏赐也给得大方。一会儿有人说“公子在进城”,一会儿又有人说“公子在游街”。

城门楼方面,先是武将领受圣旨,然后他们要跟着宫里的公公进宫拜见皇帝,这也都是定例。天隆帝在宫里赏赐小宴,这次去了南边的那几个,在宫里一同用了午膳,才各自回家了的。

江宁娘思念儿子心切,干脆去了家门口等待。

到了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翘首以盼的一家人终于把出了一趟大远门的楚绛给盼望了回来。

楚绛一如离开的时候俊美,只是因为去了一趟战场,而多了一丝什么。看多了儿子的江宁娘,更是轻易发现儿子眉宇之间那一股,分明是肃杀之气。

楚绛见到家人同样高兴,放柔了神色。家门口一通寒暄,依然还是楚渐开了口:“都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屋子里有炉子,咱们先进去!”

江宁娘连忙迎合着,拉扯楚绛:“看我,真是傻了,对对对,咱们先进去!”

楚绛虽说熟读兵书,但真正上战场,的的确确是头一回。

也不怪楚渐和江宁娘都有些亢奋。

江芷悦想要靠近楚绛,也说上那么两句,却被钟嬷嬷不动声色地阻隔开去。

她有些不甘地朝着林茜檀看去,只见林茜檀并没有任何动静,反而只是一只手护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拽着个帕子,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家人很快就高高兴兴地进去了。倒是没有谁注意到,不远处巷子里,有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人,在那里看了有一会儿,悄悄然地离开了。

楚绛回家,饭厅里早就摆上了丰盛的菜式。各个菜式都用温热的水在底下熏着,保证热气不散。

一家人坐下来,高高兴兴吃饭。

江芷悦是这一桌子的人当中唯一的一个“外人”。但她自己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多少尴尬似的。楚家人像是都习惯了她的存在,楚渐心里虽然不喜欢她,但并没有说什么。岳父当年……对他有恩。

林茜檀这个最应该生气的人,反倒是心平气和。江芷悦一向这样,她也已经习惯。

真正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是,饭后楚绛并没有和她一起,回到两人共同的起居室。

最早,楚绛说有话和父母说,她想着他们父母子女分离有些时候,这么做也没什么可非议的。

可她回去等着等着,都等到了睡觉的时候还不见楚绛回来,奇怪之下叫人出去问了问,才知道楚绛说是“有急事”去了外院。

林茜檀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楚绛一向体贴温柔,就算真的有什么急事,也会至少叫个人回来跟她说一说……

楚绛在外院睡了一晚上到了第二天才来到林茜檀的跟前,两人普普通通地说了一会儿话。楚绛又是“有事”,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离开了屋子里。

觉得奇怪的,也不是只有林茜檀一个人。钟嬷嬷阅历丰富一些,督促着锦荷叫个小丫头去仔细打探打探。

楚绛身上有伤,林茜檀问他他又不说,只说路上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锦荷便捉了个机灵的,跑了两三趟,那丫头回来告诉林茜檀,楚绛从屋子里出去之后,去了隔壁晏国公府找上王元昭去了。

林茜檀不免便觉得,会不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公务?

同一个时候的王元昭一脸懵懵的看着他客厅里的稀客。该交代的事情,回来的路上他们都分割干净了,从来不登门找他的楚绛,这是吹得哪门子的风。

不过他倒是感谢他。他正因为不知怎么面对魏嘉音,楚绛来得正好,让他有理由站起来,去书房。

另一边屋子里的魏嘉音遗憾地看着自己备下的鸽子羹,有些失望,又立即打起精神来,吩咐丫头们:“还愣着做什么,去给姑爷和客人送茶水点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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