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花不缺(1 / 1)

加入书签

矮小的男人蒙着面罩,又是把身影隐匿在黑暗当中,露在外面能够叫人辨认的也就只有一双狭小的眼睛而已。黑色的面巾下方,不知有意无意的是一小撮没被收纳进去的胡须毛发。

这个男人虽然身形很矮小,不过身手却也十分灵活。地上的青苔滑倒了他,他还能凌空一个翻身,在旁边的位置上,堪堪站稳。

这个时候,从暗沉的室内看过去,屋子里的姑娘们大多能够看出他动作利落地从袖管里面摸索出来一样什么,在走廊上摩挲了不一会儿,像是选中了哪一处来做突破口似的,将什么锋利的物件插入门缝滑擦了进来。

如果不是事先留意,就是霁月风光姐妹,都不得不说,这个毛贼比她们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有本事了。

看那翻开门闸的手法,撬门细无声。

男人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视着。他得意地动作着,不一会儿就将特意打造得坚固的房门轻轻撬开,却又能够在门闸落地发出声响之前,飞快地从屋子外面探进手来将门闸给接住。

众人在这一瞬间里,不约而同所想到的同一件事,却是东山侯府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毛贼进来?

不说是什么跺跺脚朝廷抖三抖的超级世家豪门,林家那也是贵勋当中排得上号的权爵大户,这大晚上的,看家护院的难道都是瞎了不成,怎么会叫一个毛贼像是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来到府里小姐的闺阁重地?

又不是王元昭那个二狗子——林茜檀还有心思如此想到。

端是看那时候王元昭在人堆里和御前侍卫缠斗的本事,也知道这人武艺是到了什么厉害程度,他能做到在偌大侯府里来去自如,那么别人呢?

正想着,门外的男人已经在初步的试探等待之后,探了进来一只手。随后,又刚刚露出个脑袋,像是在观察屋内形势。

林茜檀主仆几个也都是沉得住气的人,任由他试探,也岿然不中计。他谨慎又谨慎,这才基本认定无误,这才轻轻打开了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大缝,侧身飞快闪进屋子里。

夜风这时候正好那么一吹,将门口那里的气味也都带进屋子里。帘布后面,主仆几人也都闻到那是一股庭院里本来固有的花香,和男人身上酒味与汗味混合的浑浊。

男人看也不看底下一楼处分列而躺那些丫鬟的小房间,一副直奔二楼的模样,林茜檀看得目光微闪。这,还是一个直接奔着她去的。

不论是求财还是劫色,今天这个人来,怎么也不能让他为所欲为。

男人这时已经来到四个丫鬟包围的中间位置。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敏锐地感觉到空气当中像是有哪里不对劲。

正想着要不要后退观望,但是已经有一点晚了。

几个丫鬟看准机会已经同时出手,林茜檀这个主子则是躲在布帘之后,观察形势,不去做拖后腿的那一个人。

本来以为四个打一个,又是攻其不备,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但几个回合下来,那个男人只除了第一波的时候有些被动,过招下来竟然也能勉强应付。

男人的身手固然不俗,但能招架下来,靠的还是他用的那些专门对付女人的贱招。屏风猝不及防,就被他重重按压了一下胸前,羞怒得下意识眼泪都要出来了。

女人有这羞耻心,男人却未必有。那男子见到情况变成这样,也不怎么慌乱,反而还猖狂得很,一边和几个丫鬟打着,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嘿,花爷我多久没试过主仆几个一起享用了?”这采花的贼,猥琐的笑声刚刚落下,下一刻,就真正亮出了兵器,动起了真格的。

风光当时距离他最近,一不小心手臂上便被划拉了一道,轻微的刺痛叫她眉头微皱,也对这个猥琐而又武功高强的男人警惕到了极点。

这用的武艺路数,还和张师傅教给她们的那些招式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几个丫头和他缠斗,不一会儿旁边锦荷、待梅屋子里便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被这边打斗的声响给惊醒了。

林茜檀皱眉,这儿还没结束,要是把人都给招呼来,也是有些麻烦的。

想罢,叹了一口气出来,捏了捏兜里刚刚拿出来的防身药瓶子,也不多犹豫,等了有几个呼吸,到男人露出身形破绽的时候,猛冲出来,对着男人眼睛就是一洒。

虽说武艺不错,可也架不住猝不及防的偷袭,林茜檀洒下去的药粉不至于让他毙命,但也够他受的。

田小香管这个东西,叫防狼药粉,这就是田小香做起来的东西。

那男人眼部骤然吃痛,一下子就失去了大半的战力,没几下就被几个一拥而上的丫头同时出手制服。他暗想,出来混,难免要落水。

几个丫头擒住他,他也不太挣扎,只随便她们拿了绳索,要把他绑起来。

这边,林茜檀等人刚刚结束。那边,奴婢房里就刚好点了灯,传出来锦荷和碧书说话的声音:“……外头什么动静呢,你去瞧瞧呗?”

锦荷话音落,另一个声音响起,像是碧书在咕哝:“你大晚上的整什么幺蛾子呢,还不睡。平日不都睡得跟个死猪一样,怎么今天就醒了来闹我!”

若不是时候场合有那么点儿不对头,林茜檀几乎都想笑出来了。

锦荷睡觉之前帮着她拆纱布,纱布之下,伤口愈合得不错。不过锦荷换纱布的本事不怎么样,弄了半天,也拖得过了睡点,不免精神亢奋。这估计才刚睡着,就被她们这边的动静给弄醒了。

这个时候,屏风刚刚拿了不知哪来弄来的自己的臭袜子,就要往男人嘴里塞,那男人犹嫌调戏人调戏得不够,说了句:“能被姑娘的袜子塞嘴巴,正是花某人的福分!”

屏风拿着自己的袜子,真是一时塞也不是,不塞也不是了。这袜子是她前天换洗的时候脱下来的,没来得及拿去洗了。

不过,还是得塞,不能让他乱说话的。

惊动了别人就罢了,若是把苟嬷嬷这样的外人也闹醒,那可不好。

这边刚刚动作完,那边的小屋子里锦荷就已经嘟囔着爬了起来,开了门一副要往外走的模样。

“哎呀,我自己看看去。说不定是咱们小姐半夜尿床偷偷起来换裤子呢。”

碧书一时没再应声。

林茜檀几个人和她便在空气中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林茜檀心道,待会儿务必记得叫屏风再找一双袜子来,堵一堵锦荷那张臭嘴。

什么叫做她尿床了半夜起来?

没看见那个男人明显的也是因为锦荷的话在那儿愣了一下……

碧书看不见外头的情形,见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是闷在被窝里说话:“诶,你到底出去不出去,可快些了,这灯点起来也太扎眼……”

锦荷看清外面的情形,一下子就清醒了起来,回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过去把还要闷头大睡的碧书给也拉拔了起来……

*

大晚上的,锦荷和碧书两个,完全闹不清,眼前看见的,究竟算是个什么情况。

霁月给风光在那儿包扎手臂,屏风则是眼眶红红的,屏浪用脚踩在在一个男人背上不叫那人挣扎着爬起来……

而那个男人,正被扯了面巾,五花大绑地被压在地上,露出了他本来的真容。看上去,面相猥琐,且从鼻梁处往下的地方,还有一道十分明显的疤痕。疤痕也让这个面相猥琐的男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血气。

再看一脸淡定地在一边洗手的她们主子,嘴巴一动一动的,像是想问,又不太敢开口……

林茜檀那是手上也沾染了一点儿的防狼药粉……

林茜檀瞧着,这正间里也不是刑讯问话的地方,吩咐几个丫头稍微歇息歇息,连夜就把这人从后门给送出去,送去马老六那儿。

外头夜来风雨声,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清脆又好听。屋子里地灯火也被点了起来。灯光下,岁月静好,只可惜屋子中心的地毯上面,多了个不该存在在那儿的男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马老六等人也不能算是好人,对付眼前这这么一个采花贼,她的手段,是没有大用的。交给马老六倒是……正好。

林茜檀忽然竟是因为这样,动起了在她屋子里建造一个密室的打算。

可想想又不现实。

再过不了太久,她就嫁出门去了,这密室就是弄起来,又留给谁来用……

这种时候她倒是想起来,楚家那个和王家连通在一起的密室。

霁月等人听令,连忙起身干活,不一会儿,满脸淫笑的男人,就被丫头们联手装进黑布袋,运送去了不知道哪里。

锦荷和碧书,这才有空问一问林茜檀,这都是唱得哪一出。

林茜檀笑了,大概把她们两个苏醒之前发生事情的经过给说了说,叫她们知道知道。

自然,把那男人嘴里不干不净说的那些话给忽略了掉。

两个丫头听了也是很后怕。林茜檀伸手扬了扬手里的迷魂香、合欢水,这些,可都是从那男子衣裳口袋里掏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恰巧醒着,真是着了道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另外一边,霁月打头,从后门那儿开了出去,果真是按着林茜檀的吩咐把那男人给打包送去马氏兄弟那里。

大晚上的走夜路,几个丫头半点不发怵,那男人,起初还不以为意,以为就是几个会功夫的丫头而已,直到进了马老六的屋子,他这才有些笑不出来。

事后屏浪这么给林茜檀复述的。

那马老六一看见花不缺就笑了:“哟,我当是谁,这不是咱们花爷?怎么被人五花大绑着来了?”

这还是熟人。

屏浪笑说:“原来这马家兄弟和那采花贼有些过节,小姐可算得上是送对了人。”

也正因为是有过节的人,所以不用拷问,马老六就知道这人的姓名来历。

林茜檀在那人自称“花爷”的时候,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奇怪了,听了这人全名,可算是想起来了。

花不缺,可是京城方圆百里内都有名气的人。

不过却又不单单是采花贼而已。

林茜檀也知道他,比起马老六还臭名昭著一些:“但凡被他经手的姑娘,无一生还。”但并不是各家的小姐怎么贞烈,以死求清白,而是被他杀了的。

某些记载花不缺这号人物的卷宗档案,当然不是谁都能看。林茜檀近水楼台,在两处地方看过。一个是阴韧书房,另一个是顾屏书房。

这个花不缺,污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不说,事后还要顺便当场送人家直接上那西天去见佛祖,让人家连死都没有一个尊严。还美其名曰帮助她们解脱。

碧书听得直打寒战。

林茜檀笑:“这样的人,交给马家那几个正好,明个儿,咱们就去看一看好戏。”官府一直抓不到他,今天倒是落在她手上。

锦荷胆子大些,笑嘻嘻的:“这色胆包天的宵小居然打主意打到咱们头上来,叫六爷七爷他们好好收拾!”

林茜檀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还收拾呢,你啊,赶紧带着碧书睡觉去,这会儿天还早着。”

锦荷难得听话,立马儿就溜了,生怕林茜檀想起来她刚刚醒来那时候说的那句话。

说着,不多时候屋子里就当真是散了,丫头房那儿也都吹灭了烛火,每个人纷纷躺下歇息。

林茜檀等到人都走光,这才收敛了笑意,走上二楼,将睡前被她搁在桌面上的京华梦景图给收了起来。

这花不缺,究竟是为的什么目的呢。

丫鬟们办完了差事,时辰也就不算早了。林茜檀看着外头又大了一些的雨,心里想着,天还有多久会亮。

不管这大晚上的跑来她院落里的这个男人是谁,背后有人还是有鬼,都等着天亮的时候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总不可能,这花不缺多久不在京城有动静,一来便来了她这儿!

哪有这么巧的事。

林茜檀数着时辰,想说等到天亮的时候看看情况,殊不知到了天亮的时候,的确是有了一些情况,却并不是她这里。银屏阁风平浪静,更没有谁来捉奸,倒是绿玉眼尖,抓到两个蹲在角落几年鬼鬼祟祟的小丫鬟。

小丫鬟哆哆嗦嗦,只道是收了一个看着眼生的婆子给的银子,说是等银屏阁这儿“闹起来”,就一路嚷嚷着叫大家都来看。

仔细问她们,她们又说不出是哪个院子的哪个婆子。

正将两个丫头抓住审问呢,马老七身上受了一些伤,跑来送了消息,说是昨日他们兄弟一时大意,叫花不缺挣脱了手,这会儿他六哥亲自追去了,他则是来给主子请罪。

“六哥说了,不把人抓回来以后可没脸在京城里混了。”

林茜檀也不在意:“这也不能怪你们。”

的确是不能怪,她也有一些责任。

要怪,也怪她嫌弃花不缺又脏又臭,没叫仔细搜身,谁知道这人会带个炸药包搁在身上隐秘处。

林茜檀收到消息那会儿,正打算要去侯府正房请安,她好笑地看着为了混进侯府一身女装的马老七,终究是没有忍住,说了句:“七爷很是适合这个装扮。”

马老七身形比花不缺还瘦小,打扮起来,还真十足像女人。

马老七听得脸都有点绿。

林茜檀可不管他,转身便走开去,马老七是江湖人,不至于这点玩笑也开不起。

不过林茜檀也只是嘴上说没事,心里却担心着,这花不缺给跑了,但愿马老六能把人给抓回来,不然是会暴露她屋子里几个丫鬟的武艺功底的。

马老七说完了话,仍然原样出去,临出去之前,还看了一眼远处有些心不在焉的苟嬷嬷。又想到林茜檀交给他们兄弟的苟东和苟西。

林茜檀则是去了正房。

林茜檀不动声色地观察沈氏跟前所有的人,其中阴薇不用说也是她重点观察的对象。可阴薇神态自若,叫人一时半刻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林茜檀观察了观察,便也带着疑惑,暂时将注意力转移了开。

林茜檀在注意阴薇,阴薇同样也在留意林茜檀。

她趁着林茜檀和沈氏说话的工夫,使了一个眼神给张成媳妇,张成媳妇会意,悄默默地往外走去,不多时就离开了屋里。

林茜檀和沈氏说完了话,那边张成家的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不动神色和阴薇摇了摇头,像是暗示什么。

阴薇于是皱眉了一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向关注阴薇动静的沈宁却是留意到了这些。

阴薇最近几天,蹦跶得欢。

阴蔷怀上龙子,阴氏一族看起来又声势大涨,阴薇小人得志,在她这个二嫂面前,又很是嚣张。

沈宁撇撇嘴,恨恨地忍气吞声。又怪林茜檀没用,没有得力的姨母和舅舅……

*

众人很快就散了。

每天早上这般去给沈氏请安完毕,阴薇都是要自己回去吃早饭了的。这一天也不例外。

她也是出去之后,才和张成家的说道:“那个花不缺,昨天晚上没干活?”

张成媳妇小心翼翼扫视了四周一眼,这才道:“应该是没,咱们的人都把他放进府里了,那边那位却什么事也没有,岂不是……”

张成媳妇其实想说,要么是花不缺根本就没有干活,要么就是花不缺干活了,却走错了房间……

她们又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阴薇冷哼:“我这百两的金子可不花在废物身上。你去联系联系,看看他昨天晚上都去做了什么了?林茜檀那个小蹄子今天一点事情也没有,也不像是被人开荤过了的。”

张成媳妇立马儿便说:“哪能呢,奴婢已经叫人去找过了……”

这花不缺也是她们从外面请来的高手,采花功夫一流,以前更是在大夏皇宫做过御前侍卫头领。着高手么,脾气能耐都是有的。张成媳妇也不敢说,对方就能非得给自己面子,自己问什么,对方便回答什么……

可惜张成媳妇一时半刻也没能联络上花不缺。

花不缺和马老六两帮人,正在满城的大街小巷里面你追我赶的。从夜里追到白天,又纠缠到了将近傍晚。

花不缺别的未必在行,跑路功夫却一定是一流的,马老六耐力也不错,又是紧追不舍的,两人这才缠斗许久。

花不缺毕竟还是寡不敌众,马老六追着他,好不容易算是把他给逮住了。可也走得不知东西南北,不知怎么被带到了阴家旁边来。

花不缺其实也不过是想着,聘用他来干活的,是阴家的人,就是故意到这阴家来,说不定还能得个助力脱困。只难为他运气不好,马老六动作还是更快些。

几人刚刚在路口一通的动作,早就引起了旁人注意。马老六一看,暗叫不好,那边阴家的护院已经正朝着自己这边过来……

阴家的护院当然不认得马老六,可阴家的猎犬却闻得出来马老六身上的味道。那几头狗子正对着马老六的方向嗷嗷叫得欢快。

阴韧早就想抓抓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胆敢在他府邸里头掘地,也想知道知道,林茜檀手底下都有些什么人。

和马老六带着花不缺慌慌张张就跑不同,花不缺却是一喜,马老六一边跑,一边还得应付这人给自己拖后腿捣乱。

花不缺也是笑:“大家都是同行,我早就说了,何必闹到这样呢?有女人咱们一起玩,都说了,林家那是一笔大生意,你非得跟我扭。”

马老六也不跟他废话,一心躲避阴家的护院,手脚倒也利索,没一下子也就跑远了。

说来也巧,这时候正好就是阴韧乘坐马车从外面回来的时辰。马老六一路跑,像阵风似的,马车里的人斜眼看了他一下,立刻就对他身上的味道起了反应。

阴韧唇角勾起,与底下跟车的侍从说了句:“去,帮忙府里的人,抓住那几个,要活的。”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