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何以问心无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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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宗所在的山脉很是陡峭险峻,座座山峰都极高,因此宗门里的大多数地方都是云雾之中。

徐怀谷就在这云雾缭绕里翻过了两座山,才到了祖师堂所在的长月峰。

话说这一座长月峰乃是扶摇宗的中心区域,因为山峰很高,却有一种天然的弧度,若是晴天云雾散去,从远处看来,便酷似了一轮月牙儿,因此叫做长月峰。而且山峰之高,夜晚站在其上,竟像是可以触摸到那天空皓月,也应了长月峰这一座峰名。

祖师堂的位置好找,隐隐约约在靠近山峰处有一处灯火透亮之地,那就是祖师堂里日夜不息的本命魂灯之光。

扶摇宗不像新雨宗,只有那一座本命魂灯。大宗自然有大宗的气魄和手段,上百盏魂灯相聚,倒是一处颇为浩荡的场面。

每一盏本命魂灯一年都要烧掉一百枚大珠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魂灯与人息息相关,若是魂灯出了差错,那人也是会受到重创的,因此魂灯有弊有利,还需仔细权衡才能使用。

徐怀谷走到了扶摇宗的祖师堂门口,却见一名剑眉怒眼的长老守护在正门,每一名进出祖师堂之人都要受他的严密盘问,果然仙家大宗的风范,就是不同。

不过有一点令徐怀谷有些奇怪的是,尽管扶摇宗财大气粗,祖师堂依旧只有一层。似乎这是全天下宗门的共识,祖师堂都只有一层,以突显其威严庄重。

那守门的长老见徐怀谷是生人,顿时提高了警惕,拉着一双剑眉,死死盯着他。徐怀谷也不恼,就在祖师堂边的一条石子小道旁盘腿坐下,看向小道深处。

他又不做什么违规之事,那长老能奈他何?

果然如殷子实所说,这里是专门前去山后洗澡的道路,全是女子,一名男子也没有。

此时已是夜晚,来这山里的女子并不多,大多是从山里洗澡完归来的了。纵使是剑修,那女子沐浴之时也是不佩剑的。于是徐怀谷便见着一群群穿着宽松浴袍的女子从眼前走过,带起络绎不绝的香风。

徐怀谷浅浅笑着,这可真是来对地方了。如此天下美景,扶摇宗里竟然没一个识货的,被自己独占了,当真是人生好快活。要不是太显轻薄,他都要取酒来喝了。

他哪知道,要是寻常扶摇宗的男子到了这道上如此明目张胆地坐着,还不早就被这群女子群起出剑了。但是她们见徐怀谷是生面孔,而且俊俏非凡,心里春心萌动,有意卖弄几分,也就不在乎他坐在这了。

徐怀谷要知道她们心里都是这么个想法,定要夸个“灵秀”二字了。在他眼里,如此憨娇可爱,才有女人味儿,要是这女子都如安筱雨、樊萱那般高傲不近人情,亦或是十三四岁的姑娘家那般不晓人事,徐怀谷才就要失望呢。

有些女子心里按捺不住寂寞,又受周围的姐妹鼓动,或是远远对着徐怀谷抛了几个媚眼儿,或是想着前去搭讪。但徐怀谷欣赏归欣赏,也说了淡淡的几句话,却是连名字都没说出去,不禁让那些女子有些懊恼失望。

徐怀谷不管周围人的眼神,自

顾自看向小道的深处,心里却在焦急地想着:“余芹呢,余芹为何还不出来?”

猛地,他听见不远处似乎有一名女子愤然尖叫的声音,打破这宁静暧昧的氛围。她怒喝道:“你走开,别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向扶摇宗讨个说法!”

这女子声音颤抖着,带着急促奔来的脚步声,显然气得不轻。

徐怀谷只觉得这女子声音好生熟悉,再看一眼那黑夜中奔跑的身影,如同一头迅捷的豹子,几步之下,便上了祖师堂,气冲冲直奔门口而去。

周围人都被这女子的举止吓了一跳,纷纷看向那处。只见那女子来势汹汹,压根不把祖师堂门口那一位长老放在眼里,就要闯进去。

徐怀谷心里啧啧称奇,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凭着这擅闯祖师堂的罪责,那守门长老要是狠心些,直接将她当场格杀也不算错。毕竟那里头可护着上百盏的本命魂灯啊,要是出了岔子,扶摇宗战力就得损失大半了。

瞧那守门长老的模样,就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之辈。见到这女子蛮横无理,就要闯进祖师堂,他当即横眉一竖,鞘中长剑如蛇袭人一般快速弹出,对着她就是一剑下去,竟然不留丝毫情面。

这长老的举动也把徐怀谷吓了一跳,连问都不问都要下杀手,徐怀谷断言自己绝对没这魄力。

那女子好像压根就没想到有人敢拦着自己似的,更别说会有长老要出剑杀自己了,顿时吓得身形一停,呆滞在原地,面目惊恐地看着那把剑对着自己劈来。

就在这旁观众人都为之心颤的瞬间,却有一道金光符箓猛地从女子身后树林里飞出,迎上剑锋,为女子拦下了这致命的一剑。

随后,一名白袍子老道士皱着眉头,气冲冲地从树林里快步走了出来,对着那出剑的长老骂道:“你知不知道面前的是谁,就敢下杀手?要是她出了事,有你好看!”

出剑的长老一身正气凛然,有板有眼说:“擅闯宗门祖师堂,按规矩就是死,老夫出剑并无过错,就算是当今的公主殿下也不能例外。”

老道士气得一摔拂尘,指着他鼻子骂道:“亏你还知道这是公主殿下!拦住她不就好了吗,硬要杀人干什么!”

那长老依旧不退让,说道:“按宗门规矩她要死,我要是拦着不杀她,那下次要是有弟子犯了此规,法如何能服众?”

老道士狠狠地看着他,牙齿打颤道:“殿下,我百般好言相劝拖着你不听,你硬要上人家的祖师堂,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下子可好,给人看笑话了吧!”

楚秀杨从小在皇宫里长大,锦衣玉食,人人都得对她客气有加,因此养成了她娇惯的脾气。哪知到了今天这晚上,竟然有人敢这么出剑杀她。

她到底才十九岁,到鬼门关边走一回,吓得魂儿都没了,惨白着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道士没好气地上前拉住她的袖口,说:“我们走!”

楚秀杨委屈得一下子就哭出来了,站在原地不肯走,哀怨哭道:“我犯了什么大错了吗,就有人要杀我?呜

呜呜……我就是见那个女的可怜,想给她找一个说法,你们扶摇宗就要杀我,好个一手遮天的大宗门!呜呜呜……”

徐怀谷和那些洗澡归来的女子都驻足观望。徐怀谷虽觉得那长老太狠心,但也认为他说得有道理,而他身边那些女子也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有人说那位长老太苛刻了,也有人说是楚秀杨罪有应得。

楚秀杨正哭着,眼泪模糊了双眼,却突然在那观望的人群中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擦干了眼泪,看清那是徐怀谷,哭着哀求道:“余大哥,你来评评理,那名今天跪在牌匾下一天的女子可不可怜,扶摇宗该不该给个说法出来!”

这下子全场的目光就又集中到他身上来了。

徐怀谷挠了挠头,这家伙就这么把他也拖下水了?竟然还亲昵地叫他余大哥,这要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再被余芹听到,那还了得?

徐怀谷福至心灵,嘿嘿一笑,嬉皮笑脸说道:“这位姑娘,咱俩认识吗?你该不会认错人了吧,何况我姓徐,不姓余呢,要不你可以问问殷子实,他就知道我姓徐。”

天黑得很,她又刚哭过,眼睛看东西还模模糊糊的,楚秀杨还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便跑到他跟前去,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哇”地一声哭得更厉害了,道:“什么殷不殷,子什么实的,明明就是你!我今天早上还和你在一起呢,现在就说不认识我了,死骗子!”

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也不管了,干脆举起拳头敲他。

小姑娘正哭得浑身软绵绵的,拳头也使不上劲,敲了好几下,一点也不疼,落在旁人眼里,倒像是在和徐怀谷打情骂俏似的,顿时周围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带了笑意。

楚秀杨会以为自己认错人,那一名穿着白袍的老道士可不会,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徐怀谷,此时又见楚秀杨对着他撒泼打滚,实在有失皇家威严,便大步上前,劝道:“请殿下务必自重,和我赶紧回去吧!”

楚秀杨回头对着老道士喝道:“什么自不自重,我都哭成这样了,你还帮着外人说话!呜呜呜……回头我定要向父皇告你的状!”

老道士苦着脸,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她忽而又转头看向徐怀谷,噙着泪水,严肃说道:“我告诉你,那个叫江林阳的就是个死负心汉,给了那女子钱,就想把她打发回去。活着心里没了念想,要那钱有什么用?扶摇宗也没人为她出面,她现在就在山崖上,要寻死路了!”

楚秀杨猛地一转身,愤然指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边指边骂道:“要是那个女子死了,你们,你们,还有你!全都是害死她的人!你们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袖手旁观,就能做到问心无愧吗!你们这些个仙家修士做得到,我楚秀杨做不到!”

徐怀谷愕然地看着她。

好个何以问心无愧。

她骂完这一句,怒得一拂袖,转身往山下走去,道:“走!”

楚秀杨跟着老道士急匆匆离开了祖师堂所在的长月峰,往夜色中隐匿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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