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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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在传运轴的催动下呻吟尖叫,车速飙到了极限,装甲车压着断墙飞了过去,霍伦几乎把油门踩断。炮弹擦着车身飞过,掀翻了一大片人,满眼都是断肢鲜血。人群凄惨的哭嚎着,就像一群被赶向屠宰场的羔羊。

“救救我们!”

“求求你,带上我的孩子吧!”

炮火中夹杂着凄厉的哭声,有人扑过去想爬进车厢,被惯性活活拖死,克拉穆尔全身都在颤栗,扛起枪就往车下跳,莱特立刻将他按回车里:“你他妈发什么疯?”

“老子跟这群畜生拼了!”他的眼中全是血丝,眼里浸满泪水,莱特一拳揍了上去。克拉穆尔跌倒在车里,士兵本就悲愤交加,见长官被揍,纷纷跳起来要跟莱特拼命。

“你能救回几个人?”莱特连珠炮般咆哮道,“政府在暗算我们,要是连你都死在了这里,谁能回去解释!你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克拉穆尔的瞳孔慢慢放大了,眼中浮现出深刻的绝望。他颓然坐倒,嚎啕大哭起来。他的情绪传染给车里的士兵,许多人眼中都有了泪光。吉尔伯特满腹苦涩,目光无意中投向车外,突然愣住了。

“伊丽?”他难以置信的唤道。

莱特离得最近,肩膀传来一阵锐痛。他的指甲嵌进了莱特肩头,目不转睛的望着车后逃难的人群。莱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漫天硝烟中,每个人的脸孔都模糊不清,仿佛对焦不准的镜头。人群中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满脸惊惶绝望。

“天啊。”吉尔伯特喃喃道,身体开始发抖,“她怎么在这里?”

“是你的熟人?”

吉尔伯特怔怔的望着车后,他知道现在绝不可能停车,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乱枪中。但他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心脏。刹那间,周围的景象忽然变得生动了起来,所有声响都如临在耳。烟尘散去,他终于看清了伊莉丝的脸,她的辫子散开了,五官因恐惧而扭曲,满脸血泪。她声嘶力竭的求救,却没人听得到,微弱的呼唤声仿佛一滴水汇入大海,转眼就消失了。

“吉尔!”

“吉尔,吉尔!”

少年怀里抱着一本书,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晶莹的汗水在皮肤上流淌。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当然了。”少年腰上胡乱缠着绷带,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你瞧,我又弄到了一本新书!这可是国外出版的书啊!”

他脸色骤变,连忙把少年拉到屋里,低声骂道:“你胆子太大了,被发现了可是要严刑处罚的!”

“别管这么多。”少年得意的摸了摸鼻子,把书放在床上摊开,“根据这本书讲的,世上有两百多个国家,从远东的昭国到海洋帝国坎特伯雷——”

“我知道。”他恨恨道,“他们都是吸血鬼,跟政府勾结杀害我们的亲人,掠夺我们的财富。”

少年叹了口气:“吉尔,上面不准我们接触外界,就是为了方便给我们洗脑,别被这些人骗了。”

“那是谁的错?”他不甘心的问道。少年老成的叹了口气:“不是谁的错,战争这种东西……”

他搔了搔头皮,琢磨了半天:“说不清楚啦,总之我迟早要离开这里。你知道吗?坎特伯雷王国的首都是一座花都,四季温暖如春,繁花似锦,罗夫尼克王国有座日落之城,夕阳永远不会落下,远东有片叫作弱水的海洋,轻的托不起一片鸟羽,还有和泉国的樱花四季常开……”

少年讲了很久很久,讲的口干舌燥,他听得入了神,眼里充满了憧憬。少年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书页,低声说:“吉尔,跟我一起走吧。”

“去哪里?”

“去没有战争,不会挨饿受冻,不用杀人就能活下去的国家。”少年指着书上的插图,“这里是图兰,位于格尔达南部,四季都有充沛的阳光,是个被誉为黄金乡的繁荣国家。北方的英雄霍华德就在图兰,许多北方人都去投奔他,在图兰过得很幸福。我想好了,有机会我们就去图兰吧。”

“图兰真的这么好吗?”他沉默了很久。少年急得都结巴了:“当然了!许多人去了图兰,就不愿再回苦寒的北方了。走吧,吉尔,我们一起去温暖幸福的乐园。”

阳光下,少年的眼睛蓝得像大海,眼里闪烁着希望。他轻轻点了点头,少年笑了,两人的手紧紧交握。

吉尔伯特猛的转过身,从车上一跃而下。莱特本能的伸手拉他,却拉了个空,他箭一般窜了出去,扑向人群中的女孩。

炮弹在身边炸开,冲击波把两人远远抛了出去。弹片切入脏器,削去了一块颅骨,在脸上犁出纵深的血痕。吉尔伯特咳嗽了一声,鲜血从嘴角涌出,但伊莉丝被他用身体护住,只留下了擦伤。她浑身是血,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只能迭声惨叫着。吉尔伯特缓缓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伊丽。”他轻柔的唤道。

伊莉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凝视着他满是鲜血的脸,想要回抱他,双手却抖得厉害:“吉……尔?”

鲜血漫进了眼睛,视野里一片模糊。吉尔伯特觉得很温暖,一股暖流源源不断的涌进了心房,填补着胸口的空洞。他安然的想,原来我的血也是暖的啊。

她是最后一个相信我的人,我不能背叛她。

“抱歉……莱特。”他阖上眼睛,轻轻的说。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战争和死亡,都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他抛弃了挚友,带着伤在邮轮上颠簸了半个月,奄奄一息的撑到了异国,可真正的图兰并不是阳光普照的乐园。他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无家可归,只有偷和抢,在垃圾桶里翻着食物,躲在桥洞里过夜,经常被打得满身是伤。

这天和以往一样,他守在路边,红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桥上。饿得久了,就像有人掏空五脏六腑,无底洞般叫嚣着要食物填充。他光着脚,衣衫褴褛,除了对食物的渴望,眼中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感情。

远方传来了脚步声,他的身体忽然一颤,麻木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激动。大脑还没做出反应,身体已经扑了上去。但眼前突然天旋地转,他像块破抹布似的被摔了出去,好一会儿,迟钝的神经才感觉到疼痛。

“不长眼的小偷,居然抢到我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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