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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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客人来访。”

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男人置若罔闻,神情专注的像祭司解剖祭品,案板上的肉块垒成小山,他的双手红至肘部。士兵不得不拔高音量:“伊兹米先生,有客人来了。”

伊兹米终于放下刀,回头端详着这名士兵。士兵个子瘦小,眼睛又黑又亮,皮肤是类似皮革的深褐色。“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塔尼特,先生。”

“做什么的?”

“我来自布夏尔,在老家务农。”

“你过来,”他拔出屠刀,指着钩子上的生猪,“杀了它,把它的心脏取出来。”

“我以前只会种田,没当过屠夫。”

“你杀过人吗?”

“杀过,但都是为了自保。”塔尼特涨红了脸,伊兹米意味深长的说:“猪和人体构造最像,通过解剖它,你能了解如何杀死一个人。”

“猪和人?”

“对,两者同是血肉之躯,只要刺穿要害必死无疑。”他拍拍架子上的生猪,又拍拍塔尼特的腹部,“这是肝脏,这里则是肺叶。一旦肺部被刺穿,在战场上基本不可能生还。”

他把屠刀递给塔尼特,后者迟疑了一下。但伊兹米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只得接过血迹斑斑的屠刀,深吸了一口气,一刀捅进猪肺,霎时鲜血喷涌,温热的猪血淋了一身。

“注意出刀的角度!”伊兹米厉声道,“不要把刀嵌进肋骨里!”

塔尼特用力拔出屠刀,扎了个马步,重心微沉,眼中燃焼着烈火般的恨意,一刀一刀捅进生猪腹部。伊兹米双臂环胸,专注的审视着他,直到他把生猪开膛破肚,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挖了出来。

“很好。”伊兹米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有杀人的勇气,我喜欢。”

塔尼特收回刀:“政府杀了我的双亲,我只是把它当成政府军的官兵。”

“希望你在面对敌人时能拿出这份勇气。”伊兹米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我去冲个澡,让客人到大厅等着。”

沿着萨瓦河一路东行,河流变得平坦开阔,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倒映在河面上,浑浊的河水中饱含上游冲下来的泥沙,泥沙中蕴藏着难以计量的黄金。这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黄金产区,附近居民多以淘金为生,黄金是这里的硬通货,图兰没有稳定的银行流通系统,开采出来的金子被偷渡到坎特伯雷王国,通过长长的链条一层层加码,直到运往世界各处。

这些日子连晴了十来天,红土路被晒得精干,车轮碾过土路,扬起细粉般的沙粒。司机开车穿过田间,两边都是矿山,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女挽着裤腿,在漫过脚踝的泥浆中淘金。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身旁,监视着矿工的一举一动。

矿山上传来突兀的枪声,客人蓦然回头,一名矿工胸口炸开血花,仰面倒下,鲜血漫过了泥沙中的黄金。矿工们早已习以为常,麻木的在田里劳作,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客人问道。司机见怪不怪的说:“您是第一次过来吧?圣月革命军的士兵每天早上挨家挨户查门,遇到年轻人就带走,送到河边去淘金。所有金子必须上缴,一旦私藏金子会被当场处决。”

“你们挖一天能挣多少?”

“如果走运的话,一个矿工一天能挖到十克黄金。我们把黄金卖给第一层经销商,经销商再卖给出价更高的人,要转手五六次才会到达最终的市场。我们卖出的一克黄金只值十索比,到托兰价值就翻了三倍,等到黄金经过精炼,每一盎司能卖出四百索比的天价。”

司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隐忍的苦意:“每发现一处金矿,叛军就会争得血流成河。但是不挖黄金,我们靠什么生活?”

车里一时寂静。汽车穿过崎岖不平的红土路,路旁的棕榈树渐渐增加,犹如一张白描的画上填补了颜色,眼前的景物活泛起来。疾风吹动劲草,漫天红土沙尘消散得干干净净,道路尽头竟然是一片田园牧歌似的庄园。

司机把车停在楼下,客人抬头望着宏伟的别墅,它突兀的耸立在漫山遍野的荒丘中,仿佛海市蜃楼。石墙掩映着藤蔓丛生的果园,鸟儿歌吟,流水涓涓,金鱼在睡莲中游动。客厅十分宽敞,弥漫着楠木的沉香,墙上悬挂着武器作为装饰,壁龛中摆放着一只绿色花瓶,里面插着孔雀翎羽。

里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已换下屠夫的衣服,穿着一尘不染的黑色礼服,戴着圆礼帽。他的双目狭长,眼窝很深,长着凛厉的鹰钩鼻,腮肉松弛,法令纹深深压在脸上,两撇修剪精巧的小胡子遮住了唇上的伤疤,脸色犹如冬天阴霾的天空。

“先生,这位就是黄昏之门的客人。”

伊兹米摘下帽子,礼数周全的问候,客人嗅到了一股浓郁的熏香。“给客人上茶。”

“谢谢。”

两人在沙发上落座,仆人很快送上了茶点。红茶盛在昂贵的骨瓷茶杯中,客人用银刀切开蛋糕,鲜红的樱桃酱在白瓷盘中流淌。她穿着一袭海棠红对襟唐装,脸上戴着古怪的木雕面具,青面獠牙,头生犄角,仿佛从能剧里走出来一样。

“没想到黄昏之门的使者是个女人。”伊兹米揭开茶盖,慢条斯理的捋了捋浮沫,“您贵姓?”

“我叫如月。”

图兰的盛夏酷热,如月身上却没有一滴汗,皮肤白得瘆人。她放下银刀,平静的说:“先生,我这次来是为了跟你合作。”

“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凭你在图兰没有一个盟友,叛军和政府都把你视作眼中钉,想把你除之而后快。”

“我不需要盟友。”伊兹米眯起眼睛,“政府和叛军各怀鬼胎,都想挤掉对方登上王座,

怎么可能齐心协力来对付我?”

“图兰战争爆发前,你只是一个乡下屠夫,是我们建立了圣月革命军,把你扶上了领袖的位置。”

“所以呢?”伊兹米的唇畔浮现冷峭的笑容,“当年你们差点被特警部队连根拔起,我全靠自己站稳了脚跟,现在你们不过是丧家之犬,却有脸向我讨要这份人情?”

“现在的你想登上王座,只有两成机会。”如月不卑不亢,“但我们能令这个机率变成十成。”

她从包里取出一支玻璃试管,轻轻放在桌上。试管里盛着粘稠的液体,红的发黑,像可乐一样冒着微弱的气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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