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密室（1 / 1）

午后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裴子琢。裴子琢带着万子夜和裴轻舟，转过几条回廊，来到一处偏院。

裴家分庄常年做江湖生意，宅子自是气派，连偏院里也像是园林一般。甫进拱门，只见眼前雕梁画栋，假山林立，绿树高低起伏，投下大片斑驳的阴影。几条石子小路错综复杂，在两侧山石绿荫的掩盖下犹显朦胧。

“跟着我走，”裴子琢叮嘱道：“不然有可能会迷路。”

裴轻舟瞪大一双杏眼道：“堂兄，你们分庄怎么如此富贵？连修建个偏院都这样大手笔，竟然还会迷路！”

裴子琢轻笑一声，解释道：“我，我说的，可，可不是普通的迷路。为了给密室上一层保险，三叔特地请了‘空空社’里一位精通术数的前辈以山石草木为基础，在此地摆了个奇门阵法，如，如果旁人闯了进来，怎么也会被困上个把时辰。”

“我爹？”裴轻舟惊奇道：“他还认识空空社的人？”

裴子琢道：“堂，堂妹为何如此惊讶？听闻三叔人脉甚广，其中不乏能人异士，对裴家大为有益。”

裴轻舟冲万子夜吐了吐舌头，道：“原来我爹真的有点儿正事做。”

与能人异士打交道这样费心费力的差事，在裴轻舟眼里竟然只是“有点儿正事做”，看来裴琅在裴轻舟面前那副整日悠哉的模样实在是根深蒂固。

万子夜无奈地笑了笑。

密室建在偏院一处背阴地，明面儿上是一间普通的书房。书桌上有一蟠龙小香炉，裴子琢握住香炉，正转三圈，反转两圈，便听“咔嗒”一声机关开启。

书柜转开，露出向下延伸的大理石阶。裴子琢提着一盏油灯走在面前，万子夜走在最后，小心翼翼地照拂着裴轻舟。

待到被裴子琢带进密室，万子夜才惊觉原本普通货仓里的东西根本是九牛一毛。

密室建于地下，四面无窗，刚一踏入，却觉得一阵阴凉。除去来时通道，其余三面皆是两人多高的立柜嵌入墙中。每个立柜由石板隔开五层，所藏物品在其上分类摆放得整齐。每个立柜又各配一石梯，作上下方便之用。

正对密室石门的柜上，放置着内传毒药的配方，配方装订成册，按照制毒的难易从最高层依次向下排列。裴子琢几步登上石梯，双眼略微一扫，从第四层取出一本册子来，递到万子夜的手中。那本册子封面仍新，正写着“散功”二字。

没想到“散功”此毒竟才位列四层，也不知道第五层到底放置着什么绝世珍品。但对于万子夜来说，能够亲眼目睹“散功”一册，已是受益良多。

万子夜郑重地用双手接过册子，心情略微激动与雀跃。

三人遂在密室正中的石桌前坐下，裴子琢又点了一盏灯，让万子夜能够看得更清楚些。万子夜感激一笑，低头将目光扎进册子里去。

甫一翻阅，万子夜便对这册子爱不释手。

原来这册子并不止记录“散功”所用材料，用量，功效，更有对各种草药毒理、药理的详解批注，并总结了成功制作前每一次试验的经验教训，此书册作者的严谨程度可见一斑。

对此类著作写法，万子夜并不陌生。方家还在的时候，他的童年也经常与医书为伴。方家也有许多像这样的独门秘药，由方家子弟撰写，给本就好学的万子夜带去了许多的乐趣。

只是方家的秘药多是救人治病的方子，因此跟裴家的毒册比起来，还是少了许多内容的。

裴家的独门配方里，总是会附有解药配方，既制毒，也解毒。倘若是只看解毒一章，倒是跟方家秘药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但也有例外。散功便是例外之一，书册开篇，制毒作者写道：

“散功一毒，宜作威慑之用，若制解药，则难达到威慑之效果，故不予研究制作。”

想来正是因为“散功”并无解药，裴家对待此毒才会更加谨慎，将其收在密室藏书里。

“散功”能够排在书柜第四层，从材料的选取，到制作的过程都想必相当复杂。事实也是如此，饶是万子夜，半晌的功夫也才将册子看懂了一半，一时间密室里只有时不时“唰”地翻动书页的声音。

裴轻舟还在纠结落桃山庄的事情，于是趁着万子夜读书的功夫，低声跟裴子琢交谈起来：“堂兄，你说落桃山庄总也不回个信儿，是不是心虚啊？”

裴子琢显然也很犹豫，却也寻思是兴许人家高门大户懒于理睬这些琐事，便道：“刘、刘捕头倒是托人递了消息，说、说是有空可以协助我们调查一番。”

“刘捕头？请二伯去柳伶人现场查看的那位刘捕头吗？”

“是，是的。刘捕头算是半个江湖捕快，不仅跟我们裴家有点儿交情，跟落桃山庄大概也说得上话，如果有他相助，相信事情很快便会有进展。”

裴轻舟喜道：“那敢情好。”

裴家兄妹的交谈丝毫没有影响到专心的万子夜。约莫过了一个来时辰，万子夜终于放下册子，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叹道：“子琢兄久等了。这配方实在精妙，我一时好奇研究，耽误了不少时间。”

裴子琢爽朗笑道：“无妨。‘散功’此毒光是材料就用了十好几种，更别提加工的手艺繁多复杂，子夜是好学之人，沉迷于此自是当然。日后若是得了空，你也可以常来看看。”

万子夜只恨此时时间不足，不能让他细细地研究通透，手指依旧不舍地在册子上摩挲，忽见封底有一“钰”字，惊奇道：“此毒是大爷所制？”

大爷正是指裴家庄庄主的大哥裴钰。裴钰向来对万子夜颇有微词，因此万子夜也自觉地对他敬而远之，了解甚少。

裴子琢道：“确是大伯所制，我爹说花费了大伯几年的光景，才研制出此毒。”

裴轻舟也讶然插话道：“大伯制出的东西这么毒，连解药也不做？”

裴子琢脸色微变，严肃道：“堂，堂妹慎言。我爹精于生意，三叔调管裴家，素日里只属大爷执著钻研。裴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实力跟各大门派、家族互通有无，大，大伯当是功不可没。”

裴轻舟闻言，缩着脖子，小声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裴子琢没见过裴钰待人严苛、面色铁青的样子，自是不知裴轻舟的感慨从何而来，心下奇怪，也不敢再接话，只将桌上册子拾起，放回到原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