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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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仔讲完,平哥突然插话。

办公室有些安静。

“香姐,卫生搞完了。”

猴子几人拍拍手走进来。

“想开点,小伙子。”

尤经理对东仔说。

“我知道。”

东仔冷漠道。

他甩开脑中的这些消极,没打算想了。

“下班去上网不?”

猴子对他问。

“走。”

东仔想开心点,笑着答应。

几人坐在办公室里等下班。

气氛有些活跃,不像刚刚那样。

“我感觉明天总决赛,苏宁应该是可以夺冠的。”

“其实我都以为今年总决赛是内战的,偏偏滔博极限拉跨,夏季冠军竟然说什么四强足够,足够就别来世界了,谁打世界赛不是想夺冠的,我真想给他来一刀。”

“你怎么不说老干爹那个铁废,这个醉鬼花生是各种精忠报国,狗内奸这东西,司马拉挎。小组赛都差点没出线,整个队也就兮夜像个正常人。”

实习生坐在那聊着英雄联盟赛事。

正式工里,尤经理不知道在看股票还是干吗盯着笔记本屏幕,平哥刷着抖音。

“喂。”

香姐打视频通话给家里。

“香仔,你跟姐姐和好没有?”

接电话的是香姐的儿子。

“和好了。”

“那下次还会不会说,不跟姐姐玩,要拿菜刀砍姐姐?”

香姐对视频里的小孩问。

“不会了。”

小男孩奶里奶气的回答。

“今天在幼儿园,老师教了你什么啊?”

香姐跟孩子聊天。

旁边几人听见都在笑。

四点五十几分,准备下班了。

突然又来了一单。

这次不是客服的电话,而是医院的。

“他这人都没死,我们怎么去接啊?”

尤经理接到电话问。

“不行不行,我们太平间只能接死人,活人接到我们这不行的,到时说是我们太平间把人害死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你们等人死了再打电话叫我们去,活人我们不能接。”

尤经理挂了电话。

“什么事?”

香姐问。

“说**区,那个病人,家里签了放弃治疗的承诺书。已经把仪器和插管都撤掉了。但人还没死,就要我们去接。”

尤经理解释道。

“多大,是不是**床位那个,我上次去那区,护士跟我说**床的那个也快不行了。”

平哥说。

“五十多岁,一个男的,他家属在那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又没死,病房那边又不能放了,医生打电话过来叫我们去接。”

“我说这怎么接,人要死在我们这,这谁负责。家属等等怪我们太平间怎么办?”

尤经理埋怨道。

“哎,偏偏下班就来单。”

香姐摊在椅子上叹气。

东仔几人没说话,只是平静听着。

忽然尤经理又接了个电话。

“医院那边说,撤掉仪器很快就不行了,但现在人还是活着,家属那边确定出事不会怪我们的,他们只想快点把人接到我们这。小平你要不要推车去接。”

尤经理问。

“我不去啊,说是这么说,等等真死了,这事肯定是先赖我,你让他们看着办,死了我再去。”

平哥急忙拒绝道。

“问题他这放哪?综合间肯定不合适吧,人还活着旁边全是遗体,守灵间那边还有其他家属,别人看见个活人躺在那肯定不行的。”

香姐答道。

“他们怎么不会接回家。”

平哥不理解问。

“要不放大厅吧,他们家属说是不敢接回家,要是人死半路上怎么办,医院那边又说很快会走的,他们家属在那都等几个小时了,人还没走,医院跟家属都没办法。”

尤经理无奈答道。

“先别接回来吧,等吧,哎。”

香姐叹口气说。

“你们要不先回去吧,还是留下来学东西,你们接体的经验都比较少,但可能比较久,要等。”

香姐问向实习生。

“多久?”

东仔问。

“这我也不知道,等下就可以还是几个小时我也不知道。”

香姐尴尬笑着回答。

“咱等吧。”

东仔问向猴子几人,他想学东西。

“嗯,等吧,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猴子几人点点头。

“说不准的喔,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香姐哭笑着劝道。

“我估计没那么快,要七八点。”

尤经理看了眼手表,伸出手指笑着猜测道。

“哎,没办法,等等下班他突然说死了,又要跑回来。”

香姐躺在那抱怨。

“干我们这行就是这样的,你看搬砖的现在都下班了,都没我们这么辛苦。”

平哥对香姐笑道。

东仔只是看着他们。

太平间的几人都没下班,都在等那个陌生的人死去。

东仔没说话。

忽然尤经理又接了几个电话,连忙跑出门外。

门口站着几个人,尤经理在跟他们打招呼。

一会尤经理走进来。

“这是那个家属?”

香姐问。

“对,他们来问人什么时候死,看看能不能先放我们这,我带他们去看大厅,看看大厅那里能不能放。”

尤经理说。

“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死,哎,先别放我们这吧。”

香姐意思是别放太平间。

在一旁现在才听懂的东仔震惊无比。

“他是没死,家属现在跑来问人什么时候死?能不能放我们太平间?”

东仔失声问。

“小声点,家属还在外面。”

尤经理恼气的对他道。

“这些人是畜生么?这是人么?”

东仔感到难以置信站起来。

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家属放弃了治疗,拔掉他身上的仪器,人还没死,家属却跑来太平间问人什么时候死。

东仔感到无比恶心作呕,他听的愤慨。

“你小声点,外面听得到。”

香姐对他喝道。

“我待不下去了,我走了,你们走不走?”

东仔不想再坐在这,继续听到这么恶心的事情。

他看向其他几个实习生。

“你们走不走。”

猴子几人茫然坐在那,看向勃然大怒的东仔。

他们一动不动。

东仔推开小赖刚刚关上不让外面听见里面声音的玻璃门。

他走出去外面。

门外有两个人站在那。

一个老头一个妇人。

老头穿着廉价的绿布鞋,双手提着核桃奶的包装袋,带着八角帽。

他们踌蹴不安站在那,一声不吭。

看见怒气冲冲的年轻人推门而出。

东仔瞪眼看向两人一眼,转身离开。

他感到无比恶心,只想远离那个地方。

一人走在医院路边,他现在才知道医院会有这么多悲惨和作呕事情,他只想逃离。

东仔点着一支烟,他准备回去好好放松,不再想这事情。

但忍不住还是想,他坐在共享单车上,停住不动。

他知道贫穷会压死人,迫不得已,他理解。

当看见太平间门外那两个家属,他知道他们穷。

但是,无论如何。

东仔想起玉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家属会跑来太平间问人什么时候死。

他们在等这人死,巴不得早点死。

东仔咬牙的吐出口烟。

他抬头看向灰暗的天空。

市中心的沥青街道满是漆黑,人们的脚印,行驶的电动车留下一条条污浊的漆黑痕迹。

乌云中。

那伫立在各处的高楼大厦笼罩压向他,像冰凉的钢铁野兽在凝视如同尘埃的自己。

原来穷真的能夺走人的道德和感情。

东仔低下头,他瞪眼细细看向街道叠夹的石砖。

手中的烟飘散开融入风里,那空气依旧冰冷。

“想明白了?”

尤经理笑着看向门口的人。

“怎么又回来了,我都以为你回去了。”

小赖吃惊道。

东仔站在那。

“想明白了。”

他看向狗日的经理笑说。

“对不起,刚刚我太鲁莽了,给前辈添乱了。”

“下次注意点,多做事少说话。”

香姐看都不想看他,警告道。

“好的香姐,我会改。”

东仔连忙道歉。

香姐没说话,没搭理他。

“等等这单我们能上么?”

东仔问。

“可以是可以,就是你要注意话要少点,要像上次一样,就不要上了。”

香姐玩着手机答。

“不会了,不会了。”

东仔笑着点点头。

其实他还是不明白。

那天东仔只是知道了一件事。

他来到这,会看明白的,不是现在不是明天,但他肯定会看明白的。

只是他看的不够多,只要他看的够多。

终有一天他会看懂。

“想开点,这样的事情很多的,你只要习惯就好了。”

尤经理教育道。

“你以为,现在年轻人就是这样的,见识少。”

平哥对尤经理笑说。

东仔一声不吭,他只是坐在那笑。

旁边的猴子小赖也沉默着。

办公室里只有正式工三人在交谈的声音。

东仔莫名想起蓝毛。

有次中包的客人讥笑自己长发,蓝毛当场帮忙叼回去。

东仔有点想南方了。

他想回家了。

但他一定要留在这。

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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