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田(1 / 1)

加入书签

南河手搭在他后颈上,给他大略擦洗了一下,后头一道道伤疤或深或浅,南河都不知道他一个楚王身边几千卫兵,怎么能受了这么多伤。

不过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成长,她有点心疼,也不会多问。

她看着辛翳在那儿捏着自己耳朵,笑:“也就小狗,才会伤心的时候夹着耳朵,你夹着自己耳朵干嘛。”

辛翳低着头,半晌道:“反正你也说我是小狗。我夹着耳朵又能如何。”

南河结舌:“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小狗了!”

辛翳松开手,又觉得耳朵太烫,手又捂了回去:“你上次以为我睡着,这么叫我来着。”

南河手顿了顿:“……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这么叫你玩玩,不是说觉得你是天狗或什么的……”

辛翳:“我没往那儿想。先生总说我不是克星,不是吃太阳的天狗,我就信了。我只信先生的话,不会再把他们编排的那些话,再往心里去了。”

南河呆立了一会儿,长长的应了一声,她把软巾放到一边,拨开辛翳的手,捏了捏他耳朵,辛翳竟感觉后脊梁一阵发麻,人哆嗦了一下,竟觉得自己就会因为被她捏捏耳朵,多出些奇怪的反应来。

他摆头想避开南河的指尖,她笑道:“其实叫你汪汪,也是笑谈。在我们那儿,学小狗叫,都是汪汪,那时候你又淘的很,我气了,才在你写文章的牍板背后,给你写叫‘汪汪’。”

辛翳哪里想到有这事儿,这会儿想来,“汪汪”的读音确实像是学小狗叫,那再想想每次南河这么叫他时,眼里的笑意和轻快地口气——

他陡然觉得这小名比那个“汪汪若千顷陂”甜蜜多了。

若是他知道,先生每招手叫他一次,他都恨不得心里能甜死。

怪不得当时选字的时候,他想着“汪汪”二字寓意也很好,要不便选这个,先生拼命地拦着他啊。

辛翳:“我哪里像狗!”

南河微凉的手指捏着他发烫的耳朵上沿,笑道:“疯起来像,乖起来也像。可能旁人没觉得,但我有时候看你跟我说话,总觉得你后头都有尾巴在摇着。”

辛翳脸上都快烧的冒烟了。

先生是这么想他的啊。先生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觉得他要长尾巴了呀!

辛翳简直脚都要颠起来了,想捂着脸嗷嚎两声,但他只是这么背对她盘腿坐着,任她的手指像是爱抚似的摸过他耳廓的上沿,把发烫的脸埋低,把傻笑的唇咬住。

南河笑:“而且,你看你也有犬齿。也爱玩水。虽然戒备心有点强,但对待认定的人也很真心。这不还没长大呢,叫你小狗正合适。”

他不回话。

南河后知后觉的收起一点笑意:“啊……你若是不喜欢,我便不这么叫了。”

辛翳拼命摇了摇头,他不敢说话,怕自己咬不紧牙,让那颗乱跳的心直接从嗓子眼里掉出来。南河跪直在他身后,他忽然伸出手,把南河放在他耳朵上的两只手拿下来,从后头贴在他发烫的脸颊上。

这样一来,就像是南河在圈着他。

南河也不说话了,就这样用手贴着他脸颊。

辛翳觉得南河的掌心不知是不是被他沾染热度,也渐渐温热起来了。

她好一会儿才细声道:“怎么了?”

辛翳一张嘴,声音就跟刀剑拖在沙石地上似的岔了音,有点刺耳,他赶紧咳了咳,道:“没。我就是喜欢先生的手。”

他刚说完,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妈的,这话是不是也有点奇怪——他就不该在心情刚平复的时候开口!

南河笑:“喜欢什么,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我。”

辛翳摇头,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转头看向了那支在一旁的小榻,一咬牙,道:“今天、要、要怎么住?”

南河:“今天?估计是不是要跟你一个帐下住一段时间了。不过也还好,这营帐挺大的,我睡小榻就是了。”

辛翳:“不行!”

南河:“怎么?”

辛翳连忙解释:“那小榻太窄了,先生住的不舒服。”

南河:“不打紧。”

辛翳:“先生睡我榻上吧。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先生睡这儿,我去睡那张小榻——!”

南河:“别了。你睡上去怕是半条小腿都在榻外头,你明日还有的是要忙活的事情,夜里睡不好便耽误事情了。”

辛翳心里的计划就是,等他躺到那张小榻上之后,夜里就开始翻来覆去折饼子,说自己睡得不舒服,先生心软,必定心疼他,让他去大床上去睡。

到时候偷奸耍滑,撒娇装死,就是拖着让已经躺在大床上的先生别走,那应该也不是难事啊。

但是偏偏荀南河不上套,她也不会肯占着大床,让辛翳蜷在小榻上。辛翳说了半天也没用,竟然把叵测居心一张口说了出来:“要不先生就跟我挤一挤就是了。床榻这么大,也不算挤。”

南河:“……你不是怕女人么?现在都还敢跟女人挤一张床了。”

辛翳回头,眨了眨眼睛:“先生不是男子么?就算如今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女子。但在我心里,先生可是伟丈夫奇男子。”

南河:“……”

辛翳:“假设我要是有一天,一道雷劈下来,把我变成女的了,先生就不肯跟我亲近了么?”

南河:“……”

她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要是辛翳变成了女人,那一定是个凹凸有致,放肆露肉,妖颜惑众的楚国妲己。

要真是那样,她也……挺愿意亲近的。

南河口是心非:“至少会注意些。更何况,以前我们也从不住一块。”

辛翳想了想,忍不住后悔,还能卖萌装傻的小时候,他不知道个好歹,天天跟荀南河闹腾个没完,气得她都内伤。等大了想亲近了,就算拉下脸来装傻,南河都有“你已经不小了”这样的理由来拒绝他。

南河又道:“说来我一直想问,你是如今不怕女子了么?”

辛翳:“我只不怕先生。先生变成什么样我都不怕。”

南河摇头无奈的笑了:“别争了,跟你挤在一块儿住成何体统。你就不必管我了,看你样子也像是累了一阵了,赶紧去睡吧。我就在帐下也不出去。”

辛翳最终也没成功,塌着肩膀,满心不愿意的挪到床边去。

南河给他吹了灯,只手里端了一盏铜灯,走过去轻轻推了他额头一下:“快睡。如果明日早上我还在我就叫你,若是不在了,景斯也会叫你起来。”

狗子一推就倒,摊在床上,微弱的光线下就能看见他满脸不满,身子往床榻上挪了挪,半晌道:“好。”

南河笑了一下,转身就要走,狗子忽然开口道哦:“先生,你以后,会帮着我吧。”

南河:“什么?帮你什么?”

辛翳:“……很多事,你会站在我这边吧。”

南河:“那是自然。”

辛翳在黑暗里笑了:“那就好。”

南河白日在旧虞醒来,送到云台的事务和军报也都送到了旧虞,她没少忙。心里惦记着辛翳什么时候回公文,但后来几个夜里与他面对面,南河也没多问这方面的事情。

魏国的部队并没有解散,反而魏国也在递交文书到晋国来,似乎有连晋抗楚之意,南河心意已决,自然把这些都搁在了一边。

而秦国也传来了消息,说是赵国在对待秦国的攻势上,简直像是打算一鼓作气,杀的昏天暗地似的,秦国境内吃紧,南河也连忙让北方派更多骑兵与民兵为耿有期所用,希望他能支援秦其一把。

而商牟那头似乎已经到了宋国,这一手装怂装的还算成功,宋国已经在楚国境内“一往无前”了。只是这刚刚撒网,还要等鱼慢慢游进来,辛翳与商牟都还不着急撒网。

这边魏国的国书一拖再做,然而楚国也终于姗姗来迟的回了国书。

师泷捧上来的时候,南河深吸了一口气,才拆开竹简的封泥,打开来看。

上头明显是辛翳的字迹。

虽然不少国家的的会盟国书以示诚意,都是国君所写,但楚国还真没写过什么会盟的国书,只有宣战的,那都是原箴代趣÷阁。

这会儿看见辛翳的字迹,她都有些发愣。

师泷也有些紧张:“楚王怎么说。”

南河扫下去,看得飞快,却又生怕自己看漏了,扫了好几遍,道:“楚国的态度……算是同意会盟。不是两军会盟,是国主会盟。地点选在了上阳对岸三十里处,靠着富颉屯兵扎营的旧址。让我们扎营会盟。”

师泷一惊:“楚国当真同意,没谈什么条件?也没商议如何行军?”

南河神情有些难辨:“也没说不谈条件,语气很硬,但也表示可以谈。但就是一切的细节,当面谈才可以。怕是楚国对我们并不信任,怕我们说好了又反悔。”

师泷:“可说不定也有诈,楚国对晋国确实一直想染指,如今您为晋王,一旦您出了意外,晋国又没有小宗,您也没有兄弟,到时候说不定会大乱。”

南河:“楚国不也一样么?我们俩都是孤家寡人,楚王不也是,一旦出事无人继位么?我认为不用担心这个。”

师泷有些焦急,他一直都不太信任楚国,膝行几步道:“而且约在了黄河南岸,若是他们早就设好了埋伏呢?”

南河:“但对方也更不可能到黄河北岸来,他们无船,想退都退不了,会盟一事,自然要为双方着想。更何况我们也可以派兵到南岸防护,我认为……不要紧。”

师泷抬起头来:“您……已经决定了。”

南河心底却挣扎起来。

她其实之前也预料过,既然辛翳已经到了黄河一带,若晋楚会盟,最起码也会有双方将领会面。但这头她有将军乐莜,对面只有个打了败仗的老臣钟仑,位置还不是将军,不适合这样会面。

而如果是双方国君会面,此事谈成的可能性也大,能够商议决断的细节也多。

但重要的问题就是。

南河不想以小晋王的身份去见辛翳啊!

虽然她觉得相貌完全不同,她也可以做些言辞动作上的伪装,再加上辛翳第一次见寐夫人的时候,也没认出来是她,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大概可以瞒过一场会盟。

可她还是心虚!

辛翳到时候一个状似怀疑的眼神,都可能让她方寸大乱,这对会盟相当不利。

而且如果万一……他真的认出她来了,到时候会发展成什么样,她都没法想象!

南河有点头疼的抱头,没回答师泷的话。

师泷反而劝道:“都已经这时候了,楚国既然都肯两国国主会盟见面,我认为如果您能保证安全,就应该见上一面。如今局势胶着,晋楚若当真能谈的成,那就像您之前所说,确实是破局的好手段!”

南河虚弱道:“见……见是一定要见。”

她半晌抬起头来:“拿趣÷阁墨来,我自己回国书,约定见面的时间。你让乐莜准备船队,也派人去打探打探黄河南岸的情况,我们……准备与楚国会盟。”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