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长春殿赐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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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御书房澄心殿靠近东翼诸殿,去往摆午宴的西翼长春殿有不短距离。内监禀报,进宫赴宴的宗室亲贵已经在长春殿等候圣驾,皇帝便带着武令媺一起坐上三十二抬金龙暖轿出发。

不久之前,武令媺是由乾宁殿东侧墨玉石廊绕行到澄心殿的。沿途只见殿宇楼台飞檐翘角,入眼处竟然没有一丝绿意,除了欣赏三步一岗的金甲卫勃勃英姿外,她觉得很无趣。现在往西翼诸殿而去,路上景致大同小异。

不过一进长春殿的大门,就有浓郁香味儿猛地闯进厚厚轿帘。“好香!”武令媺吸吸鼻子,目光投向轻薄绢纱覆盖的方格窗外,好奇地问皇帝,“父皇,这是花香吗?”

皇帝淡然笑道:“是脂粉香。”

此次午宴的规模不小,诸位亲贵和文安武安两殿重臣必须携带正妻或者平妻出席,还可以把嫡子女都带来。女眷一多,脂粉味儿不免就浓烈起来。

武令媺嫌弃地皱皱鼻子,抱紧皇帝的胳膊,把脸藏进他的龙袍宽袖里。她暗自琢磨,潮生公公昨天晚上说过要她见机行事,到时候他老人家会搞出什么事端来?在这种宴会上做小动作,是不是太危险了?

皇帝已经发现,武令媺特别喜欢抱着他的手臂。眼下这个软绵绵的小身体又安静地倚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被稚子如此依赖的感觉让他坚硬的心也不免稍软。

摸摸武令媺的头发,皇帝轻言细语问:“可是累了?”

武令媺摇头,仰脸对皇帝璨然笑道:“不累。”又腼腆地摸着肚皮说,“就是有点饿了。父皇,宴会的菜好好吃的吧?”

以她的见解,皇帝这种生物是和男人、女人并列的另外一种人。他们长居高位,高处便不胜寒不胜孤凉。除了很少很少的皇帝以外,大多数皇帝只怕都无法享受到平常百姓家至纯至真的天伦亲情。

所以武令媺决定,在和皇帝相处时,她会让皇帝感觉到她的尊敬与畏惧,但是更要让皇帝感受到明明普通但对他来说却很少见的父女之情。她和他之间有的,会是世间每一对平凡父女可能会进行的细琐却充满温情的对话。

皇帝含笑轻拍武令媺的小手,柔声道:“好吃得很。不过媺儿,今日宴会有诸多亲贵和重臣在场。身为天家之女,你绝不能失了身份气度。再爱吃的菜,也只能浅尝辄止。回头你再告诉父皇,父皇让御膳房给你重做就是。”

这意思是说不能大吃大嚼让人看了笑话?武令媺心领神会。话说,前世她好歹也是公司中层小领导,也陪同大领导参加过规模不一的宴会。虽今时礼仪不同往日,但不能随心所欲这一点肯定是共通的。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武令媺绷紧了小脸,认真地向皇帝许诺,“儿臣绝不会给父皇丢脸!”

孩子一本正经的小模样特别招人爱,皇帝呵呵笑了两声,又道:“也不用这么严肃,今日宴会为你而举行,就是放肆些又有谁敢置喙?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地去做!”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傲然之色,“朕亲封的公主,何人敢小视?”

我是主角?不是那个极品皇孙吗?但武令媺没有反驳皇帝的话,只是用力地点头,一派皇帝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天真纯稚模样。

说话间暖轿在长春殿内殿门口停下,武令媺听见有人长声吆喝:“皇上驾——到,跪——迎——”这是季良全的声音。

眼前微亮,厚沉轿帘被左右掀开,皇帝携了武令媺的小手出轿。武令媺偷瞧左右,看见潮生公公就跟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这才放心。区宝智领着数名豹卫也在后头浩浩荡荡的大队伍里,除了明黄九龙旗,她还瞧见了自己的杏黄八凤旗。

跟随皇帝跨过朱红门槛,武令媺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开阔大殿,长度恐怕有七八十米,宽也有二十多米。往前走,每隔十几米的距离就有数级宽阶渐次升高,铺着猩红锦绣地毯的道路尽头是一座在边沿画有金龙出云图案的高大白玉台。

她抬头仰望,只见宫殿天花板上镶嵌有无数明珠莹莹照耀,光茫虽明亮却很是柔和。墙壁绘画着一幅幅人物彩像,高冠博带的男子、云鬟雾鬓的女子、活泼可爱的孩童。他们或者行猎、或者饮宴、或者携家带口游园踏青。这些画像风格细腻写实,人物的神情动作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殿内东西两边各摆有六排大小不同的紫红色案几,每排案几的数目各不相同,每张案几后面都有人跪伏于地。武令媺远眺估算,这次赴宴的人数绝对不少于三百。加上侍宴宫人,殿内起码聚集了七八百人,却是鸦雀无声。

“皇上驾——到——”季良全一晃拂尘,又是长声吆喝。

地上跪着的众人便齐声山呼万岁。皇帝淡声道:“平身。”他牵着武令媺缓步前行,等到他路过,跪着的人们才敢起身,垂首站立。

古往今来应该相同,座位越靠近门边,地位就越低。武令媺目不斜视,只用眼角余光去偷瞟道旁众人。她海拔低,倒也能看见几个低头垂目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大家对她而言都是陌生人,看了几个她就不再感兴趣。

连续踏上七次九级台阶,路过了被玉屏风遮住的娘娘和重臣女眷们,武令媺再次登上的玉墀仅仅低于金龙玉台。她一眼就看见了寿王武宗厚。

不仅是武宗厚,这级玉墀之上她右手第一排案几旁边跪着的就是数字军团的各位王爷。武宗厚的座位应该是最差的,因为他离皇帝最远。

见着自己真心喜欢相处的人,武令媺很开心,连连看了武宗厚好几眼。也许武宗厚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抬头,于是立刻咧开大嘴笑得眼睛弯弯。

武令媺对武宗厚也笑得无齿,随即就感觉到了另外两道目光在注视自己。移目瞧去,原来前面不远处跪着东成公主,她的位置在第二排中间靠前,但她前面的案几都空着没有人,所以她相当于坐在第二排第一位。

真是小孩子啊,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懂得收敛。武令媺撇开眼睛,没有和目露凶光的东成公主继续对视。估摸着和武宗厚坐一排的应该都是自己的便宜哥哥,她在路过时,仰面瞧着或者面熟或者陌生的他们天真微笑。

大多数王爷回以和善笑容,只除了第一排首位的这位陌生王爷。他面无表情,瞟过武令媺的眼神非常冷淡。武令媺好奇,多瞧了他两眼,觉得人倒是长得英武彪悍,就是看上去很是倨傲,那双眼睛里清楚明白地写着不忿不服不满。

要是能和武宗厚坐一起就好了,这样吃起酒席来也有意思。武令媺在心里嘀咕,不知不觉间被皇帝带上了最高的金龙玉台,宽敞玉台上摆放着用金线勾勒镶嵌出五爪九龙图案的紫黑色龙座和食案。

事实上,很多年前举行饮宴时,皇帝东边稍前方是皇后的九凤金座,西侧稍前方则是皇太子的五爪八龙金座。而从前年起,大将军王禄王的四爪八龙金座经常会出现。而今日,曾经摆放八龙金座的地方,赫然端放着一张八凤小金座。

此时,除了侍宴宫人们都还跪着,其余人都站起身。皇帝把武令媺引到八凤金座旁边,李潮生立刻过来接手,扶着武令媺坐下。见小女儿坐得四平八稳,颇有公主气派,皇帝抚须微笑,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龙座就坐。

“今日之宴,为太平玉松公主和泰王妃诞下的皇孙之贺。”皇帝温厚声音遍传大殿四处,“诸王安坐,其余人给朕的小公主行过礼,也入座开宴罢。”

满大殿的人,除了十几位辈份不同的王爵级亲贵,其余人或者福身作揖或者跪倒磕头,口称公主千岁。

今日之礼不是行常礼就能过得去的,皇帝在昔年太子设座的地方给玉松公主设座,显而易见对她的重视。他所说的行礼,那得是大礼才行。就连王爵级的亲贵们都有不少人很给面子地一直站立,并没有先行入座。

武令媺哪里经受过这样的阵仗,这可不是昨天在沐恩宫面对几十个宫人的磕头。黑压压数百人对自己行如此隆重的礼节,她这颗小心脏不免狂跳一气。努力稳住情绪,她有点紧张地说:“免礼,平身。”多说多错,还不如言简意赅。

所有人入座以后,殿内还是安静得能听见针落之声。侍立在皇帝身侧的季良全上前数步,长声道:“奏乐,开宴。”

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随即便是丝竹之声大作。武令媺听了半天,愣是没发现那些奏乐的宫人藏在什么地方,偏偏音乐之声就如同响在耳畔。

宫人开始川行在殿内,给所有案几流水般上酒上菜。武令媺身为皇帝之下的第二席,自然得到第二优先上菜权利。她瞧着这些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很开心不用吃冷菜。不过,现在她还不能把菜吃到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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